白鯨(下)-第113章-熔爐(2)


我知道,老頭;這些釘頭釘腦焊接起來,就象是把兇手熬煮後的骨膠一樣.快!給我鑄一根標槍.先給我熔鑄成十二根棒條;然後,把它弄彎,弄曲,再把這十二根棒條給絞在一起,絞得象根絞起來的大纜索.快!我來拉風箱.
最後,十二根棒條終於打出來了,亞哈一根一根拿來試過,親自把它們盤繞起來,捲成一根又長又粗的鐵螺絲閂.這根是次貨!他不滿意最後一根.得再打一遍,柏斯.
最後一根打好後,柏斯正想把這十二根東西煅成一根時,不料亞哈撳住了他的手,說他要親自煅接自己的標槍.於是,亞哈就一哼一喘地在鐵砧上錘打起來,柏斯在旁邊把那些通紅的東西一根一根遞給他,那個給壓得透不過氣的熔爐直迸射出猛烈的火焰,這時,那個祆教徒悄悄地從旁邊走過來,俯首對著火,似乎不是在對這個活兒表示祝福便是詛咒.可是,亞哈一抬起頭來,那個祆教徒就閃開了.
那邊為什麼有許多金星在閃爍呀?斯塔布在船頭樓一邊望著,一邊嘟噥道.那個祆教徒一聞到火就象是聞到了信號火?他自己一聞,就象聞到熱烘烘的滑膛槍的火藥池.
最後,這根已打成一整根的東西,再回一次火;柏斯為了淬硬它,把它噝的一聲插進了旁邊一桶冷水裡,滾熱的水氣直衝到亞哈那俯視著的臉上.
你要給我打烙印嘛?柏斯?痛得眨了一陣眼;這樣說來,我是在鑄打我自己的烙鐵嗎?
天啊,不是,不過,我還是有點害怕,亞哈船長.這根標槍可不是拿去打白鯨嗎?
是拿去打白魔的!現在打標槍鉤吧;你得你自己乾嘍,老朋友.這是我的剃刀......最好的鋼;喏;把鉤子打得象冰海的冰針一樣尖.
這個老鐵匠,好象捨不得用這些剃刀似的,對著它瞪了一會兒.
拿去呀,老朋友,我用不著了;因為我現在不刮鬍子,不吃飯,也不做禱告了,要等到......可是,拿去......幹活吧!
終於鑄成了一支箭式的東西,柏斯把它焊在那槍頭上,不一會,就是一支頭頭很尖的標槍了;鐵匠準備把那尖鉤再淬最後一次火,他嚷著要亞哈把水桶搬攏些.
不,不,水不頂事;我要真正的淬硬.餵,聽著!塔斯蒂哥,魁魁格,大個兒!你們覺得怎樣,異教徒們!你們都願意儘量拿出你們的血來塗抹這隻槍鉤嘛?他把標槍舉得高高的.一抹陰影在點頭代替回答.於是,在三個異教徒的身上戳了三槍後,那支打白鯨的標槍鉤便淬硬了.
Ego non baptizo te in nomine patris,sed in nomine diaboli!(拉丁文......意思是我不是奉天父之名,而是奉魔鬼之名為你洗禮.)亞哈神志昏迷似地咆哮道,這時,那支大標槍已滋滋地吸乾了那洗禮似的血.
於是,亞哈打甲板上撿起幾根備用的桿子,挑了一根上面還有枝椏的胡桃木,把它插進標槍的承口.接著,抖開一捆新纜索,撒了十幾英尺,結在絞車上,拉扯得緊繃繃的.亞哈一隻腳踏在索上,把繩索弄得直象一支豎琴弦在嗡嗡發響後,急忙俯身下去,看到索股沒有散開,高聲大叫起來,好極啦!哼,現在可以去抓它啦.
繩尾的索股散開來了,那些散開來的繩股又被辮紮起來,然後,把標槍的承口繞來繞去扎住了;於是,桿子就跟承口接得牢牢靠靠;再把下面的繩頭纏到桿子半中間,以交叉的纏法順著桿子直繞上去,緊緊地縛住.這樣都弄舒齊後,桿子,標槍頭和繩索,就象是命運三女神一般難分難捨了.於是,亞哈心事重重地拿著這支標槍躡手躡足走開了;他那條牙腿和那根胡桃木桿的聲響,沿著船板空洞洞地響著.但是,他還沒有走進他的艙室,卻聽到一陣輕輕的.不自然的.半開玩笑的,然而卻是最可憐的聲音.啊!比普,你那令人討厭的笑聲,你那空幻而眨個不停的眼色,你所有的奇特的啞劇,跟這艘憂鬱的船的兇惡的悲劇混在一起,可不是毫無意義的呀!你嘲弄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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