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與子(下)-22(2)


此時的瑪麗伊諾情況不太妙,可憐的尼古拉.彼得羅維奇處處感到為難.農場的麻煩事一天比一天多,要解決這些事既棘手又讓人心煩意亂.僱工簡直在坑人:有的要求結賬或者追加工錢,有的領過工資就揚長而去.馬匹生病,軛具沒用多久就壞了,地里的活幹得不夠細緻,從莫斯科訂購來的兩台脫粒機一台太重根本沒法用,另一台剛啟用就出了毛病.畜舍遭了火災,焚毀了一半,起火原因是一個管院的瞎老婆子,在颳大風時拿了根燃燒的木頭去薰牛舍時引著的.但據老婆子說,該怪老爺出的餿主意:要做一種從未有過的乾酪和牛奶製品......總管突然懶了起來,身體逐漸發胖.所有的俄羅斯人都如此,一旦吃喝不愁,就身體發福.總管遠遠看到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就撿塊木橛子扔向跑過面前的豬仔,要么衝著半光身子的小孩吆喝幾聲以此來表示他的勤勉,但除此之外便是倒頭睡大覺.佃農不如期交納租金,讓人偷林子裡的木材.守夜人差不多每夜都逮到農民在農場草地里放牧的耕馬,有時不免發生廝打.尼古拉.彼得羅維奇立過處罰的條文,但是鬧到最後,還是扣下的馬匹白吃了一兩天老爺的飼料,讓馬主人牽走了事.除此之外農民一樣相互爭吵:兄弟二人一致要求分家,兄弟的婆娘在一處合不來,忽又發生了打架,於是所有的人像聽到號令一樣集中在事務所的台階前,有人帶著傷痕或酒醉的鬼臉,要求老爺評理.給處理.喧嚷.喊叫.婆娘的哭鬧.男人的咒罵互相交織,你必須分清是非,叫乾嗓門,其實你早就清楚這樣的案子清官難斷.收割工作短缺人手,相鄰的小地主堆起嬉皮笑臉,說借用他一個農民每收割一俄畝得付兩個盧布,而自己的農婦呢,也漫天要價.收割的事沒有談妥,地里的麥子在紛紛掉粒,慈善基金會卻在催還延期的借款和利息......
我沒有能耐了!尼古拉.彼得羅維奇不止一次發出絕望的哀嘆,要我去乾架......這絕對不可能,派人去請檢察局長......與我原則不一致,但若不嚴加懲治則一事無成!
Du calme,du calme,帕維爾.彼得羅維奇告誡他,但他自己也在哼哼,皺眉,捋鬍子.
巴扎羅夫離無謂的爭吵遠遠的,況且,他是客人,不應參與別人的事,他來到瑪麗伊諾的第二天便專心致志地研究他的青蛙.鞭毛蟲和各種化合劑.阿爾卡季則與之相反,認為有責任就算幫不了父親的忙,至少也應該作出幫助的樣兒.他耐著性子聽父親嘮叨,甚至有一次還幫出了個點子,當然,不算是什麼好主意,而是表示一種參與意識.他並不對事務性工作反感,不,他還幻想投身農業.但這時的阿爾卡季在他頭腦里又滋生了其它的念頭:無休無止地想念尼科里村,想念村子裡一切熟悉的東西.他自己也覺得奇怪,怎么會呢?如果先前有人告訴他說和巴扎羅夫在一個屋檐下生活會覺得寂寞,他一定聳聳肩表示否定.而且,是在他自己家裡呀!然而他真的感到寂寞,想走開去,他到外面去散步,走啊走的,直到抬不動腳,然而寂寞無歸處.有一次從父親的談話中得知,家中還保留著幾封信,是奧金左娃母親在某個時候寫給阿爾卡季母親的,內容很有趣的.他纏住父親非要這幾封信不可,使得尼古拉.彼得羅維奇不得不翻遍二十隻箱籠.幾張破爛的信紙到手後阿爾卡季像是吃了一枚定心丸般不再緊張了,仿佛看到了要去的目的地.他常悄聲自語:這兒有她的親口話:這是對你們兩位說的.我非去不可,非去不可,管它呢!但隨即想起最後一次造訪時所遭的冷遇,落得的狼狽境地,不由感到害怕.但年輕人好碰運氣,對幸福有著強烈的追求,總想在無任何人的監護下試試自己的鋒芒.回瑪麗伊諾不滿十天,他藉口了解主日學校的體制去了省城,由省城去尼科里村.他一路催促車夫加快步子,他像青年軍官初上戰場那樣又害怕.又高興.又急切,主要的是:別多想!他這樣命令自己.馬車夫恰好是條精力旺盛的漢子,逢上小酒館便問碰一杯嗎?或者要不要碰一杯?碰一杯後對他的三套馬毫不留情.最後出現了熟悉的房頂......wo6*乾什麼來了?這念頭忽地在阿爾卡季頭腦里一閃.三套馬在協調地奔駛,馬車夫在吆喝.打口哨,小橋在馬蹄和車輪下軋軋作響,兩旁整齊地排列看著樅樹的林蔭道到了......女人粉紅色衣裙從綠叢中飄過,從小陽傘穗子的下面探出年輕姑娘的臉......他認出了卡捷琳娜,卡捷琳娜同時也認出了他.阿爾卡季下令勒住奔跑的馬,從篷車上跳下來走近她.喔,是 您!說完她臉上泛出了紅暈.走,咱倆去找姐姐,她就在這花園裡,見到您一定會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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