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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的畫像(德國)

  很久以前,在但澤城的城門邊有位老婦人名叫埃爾澤,她在一個木棚里開了個小店鋪,賣些紐倫堡小玩具、彩色連環圖片以及各類陳舊雜物。
  那小木棚早已和婦人一樣衰老不堪。埃爾澤還是個孩子時就已在這兒幫活,後來她在這兒當了新娘,成為容光煥發的少婦,做了母親,再後來她成了悲傷的寡婦。在埋葬了最後一個孩子之後,臉色蒼白雙眼紅腫的她仍舊坐在這個鋪子裡。在這兒她經歷了所有的歡樂和痛苦。如今她人生的最後時光愈發暗淡,極少有顧客會在她的小鋪前駐足停留,關上店門時尚未掙得分文已是越來越常有的事。
  眼下她又整整3天沒開張了。生活已面臨絕境。她租來安身歇息的斗室又到了交租日,而向她提供玩具和彩 * 片的商人雖富有卻心狠手辣,他威脅說,如果埃爾澤不儘快償還對於他顯然是微不足道的債款的話,他將訴諸法庭,賣了她的小鋪,讓她坐牢。
  因此,她合併著枯瘦的雙手憂心忡忡地垂頭坐著。外面的鳥雀正為春天的來臨歡唱不止,她的心卻益發沉重,嚮往著那多年來長眠著她老實可親的丈夫以及孩子們的地方。
  這時有一個漢子走向前來打斷了她的沉思。那漢子頭髮花白,已不年輕,但體格仍然結實強壯。他身上的衣服和寬大搖晃的步態明確無誤地顯示出他是個水手。他抱著胳膊,既熟悉又陌生地打量著四周,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小棚子與埃爾澤的身上。他趨步向前問道:“但澤城的變化真不小。早先這小店裡坐著位年輕活潑的女人,我上學時常從她手裡買些彩色連環圖片,不知她現在在哪兒?”
  老婦人憂鬱地微笑道:“尊敬的先生,除了我,那還能是誰啊?我在這兒已坐了50多年了。”
  陌生人用曬得漆黑的手拍著額頭叫道:“是啊,我忘了我離開此地已將近40年了。時間帶來的變化真大,我玩耍讀書時的夥伴中有一些已長眠於地下,活著的也一定認不出我這窮水手了,有的肯定還不願認出我來。那個早先住在朗格瑟街的彼得·卜勞恩肯定早死了吧?”
  “我不認識他本人,但我聽說過不少關於他的事。他死在貧民院裡了,”
埃爾澤回答。
  “貧民院?”陌生人吃驚地重複道。
  “他的命運不好,”婦人接著說,“憑他的身世,誰能想到他會這么死去呢?他是那位極有錢的伯恩哈德·卜勞恩的兒子,當他老子突然去世時在遺產中卻沒有發現錢或值錢的東西,而債主們卻紛紛登門討債,索取為數不小的欠款。為了維護父親的名譽,彼得·卜勞恩還清了所有債務,而他自己卻因此一貧如洗,不得不把他未成年的兒子送到船上學徒,漂泊異鄉。他自己孤身一人,也乾過不少事,但都不成功。最後他貧病交加,進了貧民院。”
  “彼得·卜勞恩葬在哪兒?”水手陰沉地問道。
  “葬在貧民教堂墓地,”埃爾澤答道。這回答似乎並沒讓陌生人感到意外。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掛在木棚後牆上陳舊得已經褪了色的一幅油畫上。
  “這張畫您要多少錢?”他急切地問道。
  “這畫,”老婦人說,“是我很多年前在一次拍賣會上便宜買來的。看來不值錢,所以至今沒人要它,雖說畫上這老人的臉讓人看著很虔誠親切。
您若是喜歡,先生,您自己說個價吧,給多給少都行。” 陌生人把一枚西班牙銀幣放到桌上。“噢,先生,”老婦人喊道,“我可沒法找您錢哪,我已有3天沒掙分文了。”“不必找了,老婆婆,”男人答道,“我自然也是個窮鬼,窮得可以要求進貧民院。但我用我的最後一枚銀幣買下我祖父的畫像怎么說也不算太貴。”
  他不等對方回答或感謝就趕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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