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母狼的故事(6)
下午,農炳亨放學回來,解開它脖子上的鐵鏈,護它抱在懷裡,傷心地撫著它身上的鞭傷,輕輕地對它說:“唉,你幹嗎要去咬茶花雞呢?你曉得鍺了吧?老師說,知錯就改,就是好孩子,——不,是好狗。”說罷,給它盛飯。
黑黑拚命搖動尾巴。它不希望挨餓,它不希望挨打。
黑黑懂得了,和人類在一起生活,必須遵守嚴格的規矩,不然就要受到懲罰。人類的馴化,使很多野生動物變得溫順了。黑黑也被調教成一隻忠實的狗。
半年後,黑黑長成一條健壯的好狗,人人見了都夸它:“好漂亮的狗!”黑黑看家護院,出山打獵,成了農炳亨形影不離的好夥伴。漸漸地,它把白莎忘了,有時夜深了,它會回想起小時候的事,覺得那像是一個遙遠的夢。
不料有天中午,在瀾滄江邊,白莎突然出現在它面前。
白莎失去黑黑以後,悲憤到了極點,它滿山尋找黑黑的蹤跡,它找不到黑黑的屍體,它相信黑黑還活著,一定是被人類捉走了。白莎也曾到過芭蕉寨,但恰巧那幾天農炳亨帶著黑黑到舅舅家去了。白莎找不到黑黑,就把滿腔怨恨發泄在人類身上。發瘋的白莎常常在夜晚一個寨子一個寨子地打劫,咬死肥豬,踏壞籬笆。沒多久,小鳳山傳開了一個恐怖的流言,說叢林裡有一條狗精,專門殘殺家畜,破壞寨子,搞得人心惶惶。獵手們摩拳擦掌,入山圍剿,可幾個月下來連狗精的毛都沒揀到一根。
梭罕老爹狩獵經驗豐富,它在寨子西頭的荒草灘上埋設了一隻祖傳的捕獸鐵夾。一天半夜,當白莎又想偷襲芭蕉寨時,正好踩上了鐵夾子,它的後腿被緊緊地夾死,皮開骨裂。它拚命掙扎,用狼牙咬鐵夾,狼牙咬斷了兩顆,仍無濟於事。
白莎掙扎了一夜,天亮了,梭罕老爹背著獵槍前來察看。白莎使出狼裝死的鬼把戲,口吐白沫,屏住呼吸。老爹走到鐵夾前,高興地大聲嚷起來:“逮著狗精啦!該死的,看你還搗亂!”老爹看了一眼裝死的白莎,仍不放心,順手揮起一個木棒,一棍敲在白莎腰上,白莎痛得真想一躍而起,咬住老爹的手腕,和他同歸於盡。但為了死裡逃生,為了尋找黑黑,它忍住疼痛,毫無表情地躺在地上。老爹放心了:“沒氣了,死絕啦。”老爹說著,便鬆開鐵夾子,就在這一瞬間,白莎閃電般地跳起來,拖著鮮血淋淋的傷腿,鑽進草叢,逃入深山。棱罕老爹驚呆了,他從沒有見過這種“死而復生”的動物。
白莎被老爹的一棍打得很厲害,腰椎陷了,腿瘸了,白莎變成一條行動不太方便的跛腿狼。它失去了昔日的風采和威嚴,但它的理想沒有泯滅,它四處流浪,尋找狼種——黑黑。
這一天,它正沿著瀾滄江邊孤寂地走著,猛然發現不遠處站著黑黑。江里一群少年在游泳,黑黑在江邊給他們看衣服。白莎驚喜得想奔過去擁抱它的狼兒。黑黑長大了,已經長成一條雄壯漂亮的大公狼了,雖然闊別很長時間,但白莎一眼就認出那是黑黑。白莎悄悄地躲在礁石後面,朝著黑黑嗚嗚歡呼著,黑黑竟兇猛地向它咆哮。白莎急得撲上前去,它又老又醜,黑黑起先沒有認出它來。黑黑像颶風似地把它撲倒,牙齒觸碰到它頸窩的最後一刻,它終於嗅出媽媽的氣息。立刻,黑黑孝順地跳開了,它跪臥在白莎面前,嗚嗚叫著。白莎心裡湧起一股暖流。
這時,在江里游泳的農炳亨發現了白莎,他大聲呼叫起來: “狗精來啦,快上去打呀!”少年們齊聲吶喊,向岸上趕來。
白莎用狼頭頂著黑黑,催促它跟自己回森林去。黑黑忸忸怩怩,頻頻回頭望著水裡的主人。
農炳亨一邊游一邊叫著:“黑黑,回來,快,狗精把我的寶貝拐走了!” 黑黑髮瘋地在沙灘上兜圈子,它心裡矛盾極了,一邊是生它養它的母親,一邊是恩重如山的主人,它不知該跟誰走。沒時間了,白莎猛地叼起黑黑,拖著它跑進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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