蚝殼厝

兒子在泉州經商，我有機會到泉州市郊的漁村潯埔一帶走走，邂逅小巷中的古民居建築遺蹟——蚝殼厝，其建築風格留給我非常獨特的印象。

老家建屋材料以土、木、石為主，而這裡舊厝的建築材料卻以蚝殼、磚、石為主。據當地老人說，蚝殼（牡蠣外殼）非當地所產，而是祖輩們漂洋過海到非洲一帶經商，回來時用蚝殼壓空船艙，從遙遠的波斯灣運回的。蚝殼厝的建築風格、建築形制同傳統的閩南紅磚紅瓦厝相似，即用花崗石壘砌牆基，房屋四周用紅磚或條石砌方框，牆表嵌飾蚝殼，紅白相間，鮮艷古樸。蚝殼厝多單層，低矮，蓋以渾然厚重的赭色琉璃瓦，冬暖夏涼，耐風雨侵蝕。

建蚝殼厝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有相當精湛嫻熟的手藝。一片片巴掌大的蚝殼，要經過篩選，認清上蓋與下臼，老練的師傅能黏合嵌飾得既平整又有花紋且變化多端。黏合料用殼灰和泥土打漿而成，嵌飾時，凹的一面向下，後一個要疊在前一個的半腰處，一個疊一個，片片如魚鱗，還要和內壁一起砌，內外交叉，牢固不脫落。再開個紅磚花格小窗，讓人感到既熱烈奔放又樸拙美觀。銀灰色的蚝殼在夕陽里閃耀出眩目的光澤，像萬千隻丹鳳眼，幽幽與你對視，哪能不動心？這種閩南獨特的貝飾古民居，新穎別致，所帶來的視覺層次美和韻律美無與倫比，在國內絕無僅有，可以說是閩南建築藝術奇葩，古老建築的“活化石”。

據當地老人說，蚝殼厝最早建於宋末元初，近代多建於清代和民國時期，現在遺存的不多。一座座凝聚著先人血汗的蚝殼厝，經過幾百年風吹日曬，潮起潮落，仍然堅固地屹立著。歲月滄桑，有的不堪風侵雨蝕，已是滿目蕭索淒涼破敗景象，寂寂然的殘垣斷壁，野藤爬上她的眉梢，與她說話解悶；鼠們幽靈般在古厝里跳來竄去，發出悽厲的叫聲。她像位老嫗，寂寥落寞中，透出幾許蒼涼之美。

建築承傳著一個地方的歷史和文化。滄桑的蚝殼厝，曾承載著前朝多少舊事？閱盡了人間多少世事？品嘗多少人間滄桑？每一幢古宅都有一段歷史，都有一個故事。穿行其間，讓人沉浸在往昔亘古的時光中。撫摸那些堅硬的蚝殼牆壁，我仿佛觸摸到一段淡去的歷史。

如今，抵禦不住高樓大廈的誘惑，蚝殼厝的住戶幾乎都搬走了，鐵將軍把門。有的拆除了殘垣斷壁，蓋起了樓屋，蚝殼厝在加快現代化建設的進程中漸漸地消失。在商業精神充斥整個社會的今天，我們要保護好這些歷史和文化傳承載體，讓僅存的蚝殼厝延續一個地方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