緘默的一隅

蒼蒼九峰北麓，茫茫澱山湖之濱，折成扇形的小鎮朱家角就緘默地躺在江南片土的懷抱里。若不是門牌簡介上寫著上海市青浦區朱家角，若不是在沿街雜鋪的小販們那口濃重的吳儂軟語，我亦不敢相信，在上海這座喧囂的城市下，能有緘默的小鎮存在。　踏行於古鎮的石板小路，穿梭於古弄的幽巷之間。舊式民宅鱗次櫛比，粉牆茨瓦錯落有致，窄窄街道曲徑通幽，石板條路逶迤不斷。這一切，對見慣了江南小鎮風情的遊客來說沒有太多的特別，大多數人是衝著所謂“江南第一名鎮”的名氣而去的。的確，朱家角有的風致，周莊有，同里有，西塘有，而烏鎮亦有。可於我而言，朱家角的不同在於魚米之鄉中的景致里多了那么一些些的人情味兒：建築有點兒人情味兒，弄堂有點兒人情味兒，茶樓酒家有那么一點兒人情味兒，當然，商鋪里的商販夥計更不在話下。

這人情味兒的蔓延便是從沿街商鋪的小作坊開始。草泥餅、五香小粽、臭豆腐、麥芽糖，一路走來，所見小販各色姿態兼備，但都頗為悠閒，似無叫賣招攬生意之意。

你會看見弄堂的出口，或是街巷的拐角處，坐著一個卷麥芽糖的婆婆。一張小板凳，前面擺著一桶自製的麥芽糖，或低頭細心地卷著糖，或在閒暇時間仍舊織著手頭的毛線。你若路過要買，她則緩緩幫你卷好糖後遞給你，收完錢，低頭又繼續。言行之中少了很多市鎮小街商賈諂媚做作之態，不與旁人攀比形成競爭，亦不急功近利地招喝著你買。

路遇一家賣粽子的小店，賣著兩種一大一小的粽子,我急匆匆地抓起兩種不同的粽子剛想付錢，那店裡的阿姨忙按住我的手說，大的那個涼，可買不得。

事罷，心裡一直在仔細琢磨著這溫情的人情味兒，溫情得那么從容。同樣，那些織著毛線鞋的婆婆，那些一針一線刺繡出紛繁花簇的阿姨，那些繡花鞋繡花衣的兜售者，那些傳承著一代代工藝、用綠色植物編織工藝品的大伯，他們日復一日地做著這些簡單而看似乏味單調的工作，並在這裡綿延著一代又一代人的生活。我從他們的神情上看不到一絲的矯揉造作，同樣亦沒有一點點的心浮氣躁，相反，那會給我們一種世外桃源般的溫情之感。

也許正是這些不經意的溫暖，會讓長期奔波於都市生活的我們覺得不可思議。在這片47平方米的土地上，這樣的從容只是一種平常，平常得簡單幹淨。來訪的人無法無知地去攪散或是挑剔地評價這樣的自信，因為，這一種姿態只屬於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