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的結局
我呆呆地躺在床鋪上,心裡感到格外鬱悶,真想大喊幾聲,又怕影響媽媽休息。看來這次應聘又要泡湯了,而且理由是那樣令人難堪。媽媽卻像沒事一般,還是那么平靜自若,我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本來,我對這次應聘信心十足,因為我的筆試面試成績均名列榜首。但今天卻有朋友悄悄透露,這家公司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女職員身高不得低於一米六。
頓時,我像個漏光氣的氣球,連呼吸都覺得艱澀。我從小就知道自己矮,跑步、跳繩、拉單桿,像個男孩子般瘋狂地運動,也只長到了一米五九。而同桌的女生,連課間操都沒有認真做過,照樣輕輕鬆鬆地長到一米六五。
這該死的一厘米,此刻讓我的心痛到不能再痛,而作為這一厘米差距的主要負責人,媽媽卻若無其事,叫我向誰傾訴啊!
我羨慕身邊的那些女孩:媽媽的手心手背,衣襟衣袖,隨時都可以撈過來擦眼淚,媽媽的肩膀懷抱,甚至連膝蓋肘彎都可以放心地依靠。有一個慈祥的媽媽,簡直抵得過千軍萬馬,底氣足得可以與任何人分庭抗禮。
而我,從來都沒有享受過這樣的待遇。我是被當作一個男孩養大的:不能撒嬌、不能任性、不能推卸責任,所有的紛攏與困惑都必須自己扛。這隻緣於,我有一個比我更像孩子的媽媽。
她是家庭中惟一的女兒,一家人不知怎么疼她才好。那樣小心翼翼地呵護,那樣密不透風的寵溺,簡直讓她沒有長大的機會。這注定了她的婚姻會失敗,而我是她惟一的女兒。
這些年,也不能說她不愛我。只是愛得太淺,淺到只有一厘米。而這一厘米,無論如何也到達不了我的心裡。
正在胡思亂想之時,我的手機響了。居然是那家讓我鬱悶的公司辦公室打來的,說是主管請預備錄用的新員工吃飯。我一蹦下床,踮起腳,對著穿衣鏡中的自己苦笑,呵,電話通知只講“預備錄用人員”,這“預備”二字對我來說,可能意味著我不可能成為正式……這家餐館很牛,菜半天上不來,服務員乾脆把我們當成了集體隱身。主管不時地走出去接電話,沉默的男士們在用手機玩遊戲,女士們端然凝坐,氣氛沉悶。
這場面令我坐立不安,像是回到我少年時代,家裡來客人,媽媽並不懂得招待,氣氛尷尬。倒是我,落落大方地替她招呼客人。此刻,我忍不住代服務員斟茶倒水,並見縫插針地替主管去催菜。菜好不容易上齊了,我見大家都僵著臉,便帶頭作自我介紹,向新朋友敬酒,捎帶著講兩個小笑話。
氣氛立刻輕鬆起來,我悄悄舒了口氣,可又在心裡埋怨自己:都是一樣的預備軍,憑什麼就我手腳發庠,像個跑堂的,而且,我又不是節日主持人,憑什麼要負責讓眾人開心,歸根結底,都要怪媽媽,她迫使我變成了一個世故的女孩,一點也不可愛。
可最後的結局是:公司願意錄用這個世故的不可愛的女孩。那場飯局根本就是一次決賽,主管說:“你表現太出色了,幾乎想給你打一百二十分!”
來源:福州日報 2011-05-04 16:1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