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與時《賓退錄·李之才》原文及翻譯
趙與時
原文:
①李之才,字挺之,青社人。天聖八年同進士出身。為人朴且率,自信,無少矯厲。師河南穆伯長。伯長性莊嚴寡合,雖挺之亦頻在訶怒中。挺之事先生益謹。嘗與參校柳文者累月,卒能受《易》。
②挺之初為衛州獲嘉縣主簿,權共城令。所謂康節先生邵堯夫者,時居母憂於蘇門山百源之上,布裘菜食,且躬爨以養其父。挺之叩門上謁勸其習性命之學。康節謹拜,悉受業。世所謂康節先生之《易》者,實受之挺之。
③挺之器大,難乎識者,棲遲久不調。或惜之,則曰:“宜少貶以榮進。”友人石曼卿獨曰:“時不足以容君,君盍不棄之隱去?”再調孟州司法參軍。時范忠獻公守孟,亦莫之知也。忠獻初建節鉞守延安,送者不用故事,出境外。挺之獨別近郊。或病之,謝曰:“故事也。”居頃之,忠獻責安陸,獨挺之見之洛陽。前日遠境之客,無一人來者。忠獻於是乎恨知挺之之晚。
④友人尹師魯以書薦挺之於葉舍人道卿,因石曼卿致之曰:“孟州司法參軍李之才,年三十九。能為古文章,語直意邃,不肆不窘,固足以蹈及前輩,非吾所敢品目。而安於卑位,頗無仕進意,人罕能知之。其才又達世務,使少用於世,必過人遠甚。幸其貧無貲,不能決其歸心,知之者當共成之。”曼卿報師魯曰:“今之業文好古之士至鮮,且不張,苟遺若人,其學益衰矣,是師魯當盡心以成之者也。吾素不喜屈謁貴仕,以挺之書,凡四五至道卿之門,通焉而後已。道卿且樂薦之,以是不悔。”挺之遂得應銓新格,改大理寺丞。會曼卿與龍圖閣直吳學士遵路調兵河東,辟挺之澤州僉署判官。於是澤人劉仲更從挺之受曆法,世稱劉仲更之歷,遠出古今。在澤,轉殿中丞,丁母憂。甫除喪,暴卒於懷州守舍。時友人尹子漸守懷也,子漸哭挺之過哀感疾,不逾月亦卒。挺之葬青社。
(選自趙與時《賓退錄》,有刪改)
譯文/翻譯:
李之才,字挺之,是青社人。天聖八年同進士出身。為人質樸而且坦率,很自信,沒有一點點造作勉強的樣子。拜河南穆伯長為師。伯長性情莊重嚴肅很不合群,即使是挺之也經常處在他的呵斥和怒氣之中。李挺之侍奉先生更加恭謹。他曾經參與校訂柳宗元的文章好幾個月,最終能夠傳授《易經》。
李挺之最初擔任衛州獲嘉縣主簿,暫時代理共城令(官職)。世人所說的康節先生邵堯夫,當時在蘇門山百源之上為母親守孝,把粗布衣服當做皮裘穿,把蔬菜當做主食,並且親自生火做飯來贍養他的父親。李挺之上門拜訪,勸說他學習關於萬物的天賦和稟受的學說。康節先生恭謹拜師,全將學業繼承下來。世人所說的康節先生的《易經》,實際上是從李挺之那裡學習、傳承過來的。
挺之的器量很大,世上很難有懂他的人,(他)漂泊失意,很久都不能升職。有人替他感到惋惜,他就說:“應當把小的貶職當做榮升。”只有友人石曼卿說:“世俗不能夠容納你,你為何不遠離世俗而隱逸山林呢?”又調任孟州司法參軍。當時范忠獻公守孟州,也不能夠了解他。起初范忠獻持節鉞鎮守延安,送別的人不採用舊例,一直送到境外,只有李挺之在近郊道別。有人詬病非議他,李挺之告訴他們說:“這是舊例。”沒有多久,范忠獻責守安陸,只有李挺之到洛陽拜見他。以前送他到遠郊的人,沒有一個來。這時范忠獻悔恨了解李挺之晚了。
友人尹師魯用書信向舍人葉道卿推薦李挺之,通過石曼卿送信,說:“孟州司法參軍李之才,年紀三十九。他能寫古文,語言直白意蘊深邃,既不過於放縱也不顯得拘謹,本來就足以趕得上前輩,不是我所能品評的。但是他能夠安於低微的官位,一點也沒有強求升官進職的意思,人們很少能夠了解他。他的才能又通達世務,假如稍稍被時世所用,一定超過當世一般人很多。幸虧他貧窮沒有錢,不能使他的歸隱之心決絕,了解他的人應當共同來成就他。”石曼卿回復尹師魯說:“現在專門從事寫文章愛好古文的人非常少,而且聲名不為人所知,如果遺漏了這樣的人才,那么古學就會更加衰落了,這就是師魯你盡心來成就他的原因吧。我向來不喜歡屈意拜謁權貴高官,因為推薦挺之的信,一共有四五次到道卿門上拜謁,直到把信送達後才停止。況且葉道卿樂意舉薦他,所以我不後悔。”李挺之於是能應選新的官職,改任為大理寺丞。恰逢石曼卿與龍圖閣直吳學士遵路調兵往河東,徵召挺之為澤州僉署判官。於是澤州人劉仲更跟從李挺之學習曆法,世人稱道劉仲更的曆法,遠遠地超出古今曆法之上。在澤州,轉任殿中丞,遭逢母親喪事。剛一除喪,就突然死在懷州守舍,當時是慶曆五年二月。當時友人尹子漸鎮守懷州,子漸哭悼李挺之過於哀痛感染疾病,不到一個月也死了。李挺之安葬在青社。
趙與時《賓退錄·李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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