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慘世界(六)-第五部-冉阿讓-第四卷-沙威出了軌(6)


這一奇蹟沒能使他改變面貌,反而使他受害.他忍受著這一變化,很惱火,對所有這一切他只感到要活下去極其艱難,他覺得從今以後好象他的呼吸都要不舒暢了.
在他頭上出現了不認識的事物,對此他是不習慣的.
直到目前為止,在他上方所見到的是一個清晰.簡單.透徹的平面,沒有一點不知道或模糊的地方;沒有什麼不是確定的,調整好的,連線的,清楚的,準確的,劃清區域的,有限制的,有範圍的;一切皆可預測;權力是一個平正的東西,本身不會傾覆,在它面前不會暈頭轉向.沙威只在下面才見過不知道的東西.不正當.意外.那種無秩序的混亂缺口.滑入深淵的可能性,這些都是屬於下層的,屬於叛亂者,屬於壞分子和卑賤的人.現在沙威向後仰起頭來,他忽然驚訝地見到從未見過的事出現了:上面有了深淵.
怎么啦!徹底被摧毀了!完全被打亂了!還依據什麼呢?確信的事物都崩潰了.
怎么?這個社會的弱點可以被一個寬宏大量的壞人找到!怎么?法律的忠實的勤務員能看到自己處於兩種罪行之中:讓人逃脫之罪和逮捕這人之罪!政府對職員所下的命令並不都是確實可靠的!在職責中能出現走不通的路!怎么這些都是確實的!難道一個屈服在刑罰之下的過去的匪徒,竟能挺起腰板,最後倒有理了?這難道可以相信?難道在有些情況下法律在改變面貌的罪人面前應當退卻,而且還表示歉意?
是的,確實如此!沙威見到了!沙威接觸到了!他非但不能否認,他還參預了.這是事實.可怕的是,真實的事實能有這樣畸形的變化.
如果讓事實來履行自己的職責,它們就只限於成為法律的論據,但這些事實是上帝送來的.現在無政府狀態是否也將從天而降呢?
就這樣,在這種誇大了的痛苦和沮喪的錯覺中,本來還可以限制和改正他的印象的一切都消失了,社會.人類.宇宙,從此在他眼前只剩下一個簡單而醜惡的輪廓,就這樣刑罰.被審判過的事.法律所賦予的權力.最高法院的判決.司法界.政府.羈押和鎮壓.官方的才智.法律的正確性.權力的原則.一切政治和公民安全所依據的信條.主權.司法權.出自法典的邏輯.社會的絕對存在.大眾的真理,所有這一切都成了殘磚破瓦.垃圾堆和混亂了;沙威他自己......秩序的監視者.廉潔的警務員.社會的看門猛犬......現在已被戰敗,敲打翻在地了;而在這一切的廢墟上,卻站著一個人,頭上戴著綠帽(苦役犯戴綠帽.),上面有著光環;他的思想竟混亂到了這種程度,這就是他心靈中可怖的幻影.
這能容忍嗎?不能.
要是有反常的現象,這就是個例子.只有兩條出路,一條是堅決去找冉阿讓,把犯人送進牢獄,另一條......
沙威離開了欄桿,這一次他仰著頭穩步走向沙特雷廣場一個角落裡的哨所,那裡以一盞燈籠為記.
到了那裡,他從窗外看見一個警察,於是便走了進去,單憑他們推開警衛隊的門的方式,警衛人員就認得出他們自己的人.沙威說了自己的名字,把證件遞給警察看,在哨所里燃著一支蠟燭的桌旁坐下.桌上有一支筆.一個鉛制墨水缸和一些紙張,這是為可能需要的筆錄以及夜間巡邏暫存物品時備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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