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百一十七 列傳第一百七十六

○喬行簡 范鍾 游似 趙葵(兄范) 謝方叔
喬行簡,字壽朋,婺州東陽人。學於呂祖謙之門。登紹熙四年進士第。歷官
知通州,條上便民事。主管戶部架閣,召試館職,為秘書省正字兼樞密院編修官。
升秘書郎,為淮西轉運判官,知嘉興府。改淮南轉運判官兼淮西提點刑獄、提舉
常平。言金有必亡之形,中國宜靜以觀變。因列上備邊四事。會近臣有主戰者,
師遂出,金人因破蘄、黃。移浙西提點刑獄兼知鎮江府。遷起居郎兼國子司業,
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兼侍講。尋遷宗正少卿、秘書監,權工部侍郎,皆任兼
職。
理宗即位,行簡貽書丞相史彌遠,請帝法孝宗行三年喪。應詔上疏曰:
求賢、求言二詔之頒,果能確守初意,深求實益,則人才振而治本立,國威
張而奸宄銷。臣竊觀近事,似或不然。夫自侍從至郎官凡幾人,自監司至郡守凡
幾人,今其所舉賢能才識之士又不知其幾人也,陛下蓋嘗摭其一二欲召用之矣。
凡內外小大之臣囊封來上,或直或巽,或切或泛,無所不有,陛下亦嘗摭其一二
見之施行且褒賞之矣。而天下終疑陛下之為具文。
蓋以所召者,非久無宦情決不肯來之人,則年已衰暮決不可來之人耳。彼風
節素著、持正不阿、廉介有守、臨事不撓者,論薦雖多,固未嘗收拾而召之也。
其所施行褒賞者,往往皆末節細故,無關於理亂,粗述古今,不至於牴觸,然後
取之以示吾有聽受之意。其間亦豈無深憂遠識高出眾見之表,忠言至計有補聖聽
之聰者,固未聞採納而用之也。
自陛下臨御至今,班行之彥,麾節之臣,有因論列而去,有因自請而歸。其
人或以職業有聞,或以言語自見,天下未知其得罪之由,徒見其置散投閒,倏來
驟去,甚至廢罷而鐫褫,削奪而流竄,皆以為陛下黜遠善士,厭惡直言。去者遂
以此而得名,朝廷乃因是而致謗,其亦何便於此。夫賢路當廣而不當狹,言路當
開而不當塞,治亂安危,莫不由此。
又言:“敬天命,伸士氣。”時帝移御清燕殿,行簡奏“願加畏謹”,且言:
“群賢方集,願勿因濟王議異同,致有渙散。”升兼侍讀,兼國子祭酒、吏部侍
郎,權禮部尚書。權刑部尚書,拜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進簽書樞密院
事。
太后崩,疏言:
向者,陛下內廷舉動,皆有稟承。小人縱有蠱惑乾求之心,猶有所忌憚而不
敢發,今者,安能保小人之不萌是心?陛下又安能保聖心之不無少肆?陛下為天
下君,當懋建皇極,一循大公,不私應徇小人為其所誤。
凡為此者,皆戚畹肺肝之親,近習貴幸之臣,奔走使令之輩。外取貨財,內
壞綱紀。上以罔人君之聰明,來天下之怨謗;下以撓官府之公道,亂民間之曲直。
縱而不已,其勢必至於假采聽之言而傷動善類,設眾人之譽而進拔憸人,借納
忠效勤之意而售其陰險巧佞之奸。日積月累,氣勢益張,人主之威權,將為所竊
弄而不自知矣。
陛下衰絰在身,愈當警戒,宮庭之間既無所嚴憚,嬪御之人又視昔眾多,以
春秋方富之年,居聲色易縱之地,萬一於此不能自制,必於盛德大有虧損。願陛
下常加警省。
又論火災求言,乞取其切者付外行之。又論許國不當換文資,其當慮者有五;
鄭損不當帥蜀。
又言:“時青者,以官則國家之節度,以人則邊陲之大將,一旦遽為李全所
戕,是必疑其終為我用,慮變生肘腋,故先其未發驅除之。竊意軍中必有憤激思
奮之人,莫若乘勢就淮陰一軍拔其尤者以護其師,然後明指殺青者之姓名,俾之
誅戮,加贈恤之典於青,則其勢自分,而吾得籍此以制之,則可折其奸心而存吾
之大體。不然,跋扈者專殺而不敢誅,有功者見殺而不敢訴,彼知朝廷一用柔道
而威斷不施,烏保其不遞相視效?則其所當慮者,不獨李全一人而已。”
又言:“山陽民散財殫,非凶賊久安之地,當日夜為鴟張之計。揚州城堅勢
壯,足以坐制全淮,此曹未必無窺伺之心,或為所入,則淮東俱非我有,不可不
先為之慮也。”又請屯駐重兵海道,內為吳、越之捍蔽,外為南北之限制。
又論:“李全攻圍泰州,剿除之兵今不可已。此賊氣貌無以逾人,未必有長
算深謀,直剽捍勇決,能長雄於其黨耳,況其守泗之西城則失西城,守下邳則失
下邳,守青社則失青社,既又降北,此特敗軍之將。十年之內,自白丁至三孤,
功薄報豐,反背義忘恩,此天理人情之所共憤,惟決意行之。”後皆如行簡所料。
拜參知政事兼知樞密院事。時議收復三京,行簡在告,上疏曰:
八陵有可朝之路,中原有可復之機,以大有為之資,當有可為之會,則事之
有成,固可坐而策也。臣不憂出師之無功,而憂事力之不可繼。有功而至於不可
繼,則其憂始深矣。夫自古英君,必先治內而後治外。陛下視今日之內治,其已
舉乎,其未舉乎?向未攬權之前,其敞凡幾?今既親政之後,其已更新者凡幾?
欲用君子,則其志未盡伸;欲去小人,則其心未盡革。上有厲精更始之意,而士
大夫之苟且不務任責者自若。朝廷有禁包苴、戒貪墨之令,而州縣之黷貨不知盈
厭者自如。欲行楮令,則外郡之新券雖低價而莫售;欲平物價,則京師之百貨視
舊直而不殊。紀綱法度,多頹弛而未張;賞刑號令,皆玩視而不肅。此皆陛下國
內之臣子,猶令之而未從,作之而不應,乃欲闔辟乾坤,混一區宇,制奸雄而折
戎狄,其能盡如吾意乎?此臣之所憂者一也。
自古帝王,欲用其民者,必先得其心以為根本。數十年來,上下皆懷利以相
接,而不知有所謂義。民方憾於守令,緩急豈有效死勿去之人;卒不愛其將校,
臨陳豈有奮勇直前之士。蓄怨含憤,積於平日,見難則避,遇敵則奔,惟利是顧,
皇恤其他。人心如此,陛下曾未有以轉移固結之,遽欲驅之北鄉,從事於鋒鏑,
忠義之心何由而發?況乎境內之民,困於州縣之貪刻,厄於勢家之兼併,饑寒之
氓常欲乘時而報怨,茶鹽之寇常欲伺間而竊發,蕭牆之憂凜未可保。萬一兵興於
外,綴於強敵而不得休,潢池赤子,復有如江、閩、東浙之事,其將奈何?夫民
至愚而不可忽,內郡武備單弱,民之所素易也。往時江、閩、東浙之寇,皆藉邊
兵以制之。今此曹猶多竄伏山谷,窺伺田裡,彼知朝廷方有事於北方,其勢不能
以相及,寧不又動其奸心?此臣之所憂者二也。
自古英君,規恢進取,必須選將練兵,豐財足食,然後舉事。今邊面遼闊,
出師非止一途,陛下之將,足當一面者幾人?勇而能斗者幾人?智而善謀者幾人?
非屈指得二三十輩,恐不足以備驅馳。陛下之兵,能戰者幾萬?分道而趣京、洛
者幾萬?留屯而守淮、襄者幾萬?非按籍得二三十萬眾,恐不足以事進取。借曰
帥臣威望素著,以意氣招徠,以功賞激勸,推擇行伍即可為將,接納降附即可為
兵,臣實未知錢糧之所從出也。興師十萬,日費千金,千里饋糧,士有飢色。今
之饋餉,累日不已,至於累月,累月不已,至於累歲,不知累幾千金而後可以供
其費也。今百姓多垂罄之室,州縣多赤立之帑,大軍一動,厥費多端,其將何以
給之?今陛下不愛金幣以應邊臣之求,可一而不可再,可再而不可三。再三之後,
兵事未已,欲中輟則廢前功,欲勉強則無事力。國既不足,民亦不堪。臣恐北方
未可圖,而南方已先騷動矣。中原蹂踐之餘,所在空曠,縱使東南有米可運,然
道里遼遠,寧免乏絕,由淮而進,縱有河渠可通,寧無盜賊邀取之患?由襄而進,
必須負載二十鍾而致一石,亦恐未必能達。若頓師千里之外,糧道不繼,當此之
時,孫、吳為謀主,韓、彭為兵帥,亦恐無以為策。他日運糧不繼,進退不能,
必勞聖慮,此臣之所憂者三也。願陛下堅持聖意,定為國論,以絕紛紛之說。
不果從。進知樞密院事。
時議御閱不果,反驟汰之,殿司軍哄,為之黜主帥,罷都司官,給黃榜撫存,
軍愈呼噪。行簡以聞,戮為首者二十餘人,眾乃帖息。尋拜右丞相,言“三京撓
敗之餘,事與前異,但當益修戰守之備。襄陽失守,請急收復。”或又陳進取之
計,行簡奏:“今內外事勢可憂而不可恃者七。”言甚懇切,師得不出。
端平三年九月,有事於明堂,大雷雨。行簡與鄭清之並策免。既去,而獨趣
召行簡還京,留之,拜左丞相。援韓琦故事,乞以邊防、財用分委三執政,請修
中興五朝國事。十上章請謝事。嘉熙三年,拜平章軍國重事,封肅國公。每以上
游重地為念,請建節度宣撫使,提兵戍夔。邊事稍寧,復告老,章十八上。四年,
加少師、保寧軍節度使、醴泉觀使,封魯國公,淳祐元年二月,薨於家,年八十
六。贈太師,諡文惠。
行簡歷練老成,識量弘遠,居官無所不言。好薦士,多至顯達,至於舉錢時、
吳如愚,又皆當時隱逸之賢者。所著有《周禮總說》、《孔山文集》。
范鍾,字仲和,婺州蘭溪人。嘉定二年,舉進士。歷官調武學博士,添差通
判太平州,知徽州。召赴闕,遷刑部郎官,又遷尚右郎官兼崇政殿說書。進對,
帝曰:“仁宗時甚多事。”鍾對曰:“仁宗始雖多事,乃以憂勤致治。徽宗始雖
無事,余患至於今日。”帝悅。尋遷吏部郎中兼說書,又遷秘書少監、國子司業
兼國史編修、實祿檢討。拜起居郎兼祭酒,權兵部侍郎兼同修國史、實祿同修撰。
遷兵部侍郎兼給事中,權兵部尚書兼侍講,尋兼侍讀。嘉熙三年,拜端明殿學士、
簽書樞密院事。四年,授參知政事。淳祐元年,乞歸田裡,不許。四年,知樞密
院事,乞歸田裡。五年,特拜左丞相兼樞密使,封東陽郡公,再乞歸田裡,不許。
六年,復請,許之。加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兼侍讀,辭不拜,以保晚節,乃
提舉洞霄宮。九年正月,薨。
鍾為相,直清守法,重惜名器,雖無赫赫可稱,而清德雅量,與杜范、李宗
勉齊名。贈少師,諡文肅。所著書有《禮記解》。
游似,字景仁,利路提點刑獄仲鴻之子。嘉定十四年進士,歷官為大理司直,
升大理寺丞,遷太常丞兼權兵部郎官。遷秘書丞兼權考功郎中、直秘閣、夔路轉
運判官,移潼川提點刑獄兼提舉常平。請封謚田錫,從之。遷軍器監、宗正少卿
兼權樞密都承旨。
時暫兼權禮部侍郎兼侍講、權禮部侍郎。有事於明堂,似上疏言:“欲盡事
天之禮,當盡敬天之心。心存則政事必適其宜,言動必當其理,雨蛇菴循其序,
夷夏必安其生。”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權禮部尚書兼侍讀。言:“軍賞
冒濫,請給告之制,奏功者書填真命付之,候從軍十年,別能立功,升至統領已
上,方許從所屬保明申朝廷,立名給告,則冒濫者革,功勞者勸。”
遷禮部尚書兼給事中兼修國史、實錄院修撰,權工部侍郎,充四川宣撫司參
贊軍事兼給事中。遷吏部尚書,入侍經幄。帝問:“唐太宗貞觀治效何速如是?”
似對曰:“人主一念之烈,足以旋乾轉坤。或謂霸圖速而王道遲,不知一日歸仁,
期月而可,王道曷嘗不速。一念有時間斷,則無以挽回天下之大勢。至於憂勤,
既切宸念,而佐理非人,亦何以布宣九重之實。”乃摭太宗事以陳,且謂:“太
宗矜心易啟,漸弗克終,僅止貞觀之治。陛下嗣服十有五年,艱危之勢滋甚,回
視太宗治效敏速、相越乃爾。意者親儒而從諫,敬畏以檢身,未若貞觀之超卓乎?
節用以致愛,選廉以共理,未若貞觀之切至乎?願陛下益加聖心。”
嘉熙三年正月,拜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封南充縣伯。八月,拜參
知政事。四年閏月,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淳祐四年,提舉萬壽觀兼侍讀,仍
奉朝請,授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進爵郡公。五年,拜右丞相兼樞密使。十上
章,乞歸田裡,帝不許。七年,特授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兼侍讀,進爵國公。
十一年,轉兩官致仕,薨。特贈少師。
趙葵,字南仲,京湖制置使方之子。初生時,或夢南嶽神降其家。方在襄陽,
命葵專督飲食共養之事。與兄范俱有志事功,方器之,聘鄭清之、全子才為之師。
又遣從南康李燔為有用之學。每聞警報,與諸將偕出,遇敵則深入死戰,諸將惟
恐失制置子,盡死救之,屢以此獲捷。一日,方賞將士,恩不償勞,軍欲為變。
葵時十二三,覺之,亟呼曰:“此朝廷賜也,本司別有賞齎。”軍心賴一言而定,
人服其機警。
嘉定十年,金將高琪、烏古論慶壽犯襄陽,圍棗陽。時邊烽久熄,金兵猝至,
人情震懼。方帥范、葵往戰,敗走之。十三年,方遣葵及都統扈再興攻金人至高
頭。高頭,金人必守之處也,出勁兵拒戰,葵率先鋒奮擊,再興繼進殲之。翼日,
進次鄧州,金人阻沘河以拒。葵麾軍進擊,楊義諸將繼至,金兵亦大出合戰,
大破之,俘斬及降者幾二萬,獲萬戶而下十數人,奪馬八百,逐北直傅城下而還。
十四年,金人犯蘄州,葵與范攻唐、鄧。方命之曰:“不克敵,毋相見也。”
三月丁亥,至唐州,薄城而陳。金大將阿海引兵出戰,葵帥精騎赴敵,再興從之,
大捷,斬馘萬餘。金人閉門不出。時金人陷蘄州者至久長,數十騎出山椒,葵帥
楊大成以十四騎逐之。金騎漸益至數百,葵力戰連破之,而金步騎大集。會范、
再興軍合戰,至夜分始解。庚寅,官軍分二陣,范將左,再興將右,葵帥突騎左
右策應。金人背山亦分為二以相當,而不先動。范曰:“金人必復謀夜戰以幸勝,
乃預備大鼓,令軍中聞疊鼓聲始動,若彼未至五十步內而輒動者斬。未幾,金兵
稍下山,再興遽沖之,果為敵所乘,遂逼范軍。范疊鼓麾軍突斗,葵繼進,殲金
兵數千。敵併力向再興,葵率土豪祝文蔚等以精騎橫衝之,金人殭屍相屬。復相
持至夜分,金人雖斂,而陣如故。范、葵急會將校,選死士數千,黎明四面奮擊,
喚聲撼山谷。金人走,乘勝逐北,斬首數千級,副統軍投戈降,拔所掠子女萬餘,
得輜重器械山積。補葵承務郎、知棗陽軍,范授安撫司內機。
方卒,十五年,起復直秘閣、通判廬州,進大理司直、淮西安撫參議官。十
七年,李全往青州,淮東制置使許國檄葵議兵。葵至曰:“君侯欲圖賊,而坐賊
阱中,悔已無及,惟有重帳前兵,猶足制之爾。”國曰:“兵不能集,集不能精,
奈何?”曰:“葵請視兩路之兵,別其精銳,君侯留三萬帳前,賊不敢動矣。”
國曰:“不若集淮兵來閱,而君董之,既足示眾,亦可選銳。”葵曰:“有兵之
郡,必當衝要,守將豈可空壁以從制使命耶?必將力爭於朝,分留自衛。一得朝
命,必匿其強壯,遣老弱以備數。本欲選銳,適得其鈍,本欲示眾,適示單弱,
徒啟戎心。”國不聽,卒敗。
寶慶元年,范知揚州,乞調葵以強勇、雄邊軍五千屯寶應備賊。葵在廬州,
數費私錢會諸將球射,與制置使曾式中不合,葵去之。言者以為擅,遂奉祠。三
年,起為將作監丞。
紹定元年,出知滁州。二年,全將入浙西告糴,實欲覘畿甸也。初,全之獻
俘也,朝廷授以節鉞,葵策其必叛,乃上書丞相史彌遠曰:“此賊若止於得粟,
尚不宜使輕至內地,況包藏禍心,不止告糴。若不痛抑其萌,則自此肆行無憚,
所謂延盜入室,恐畿內有不可勝諱之憂。”至滁,以其地當賊沖,又與金人對境,
實兩淮門戶,修城浚隍,經武不少暇。命秦喜守青平,趙必勝守萬山,以壯形勢。
葵母疾,謁告省侍不得,刲股雜藥以寄之。母卒,葵求解官,不許,不得已,卒
哭復視事。
全造舟益急,葵復致書史彌遠曰:“李全既破鹽城,反稱陳知縣自棄城,蓋
欲欺朝廷以款討罪之師,彼得一意修舟楫,造器械,窺伺城邑,或直浮海以搗腹
心,此其奸謀,明若觀火。葵自聞鹽城失守,日夕延頸以俟制帥之設施,今乃聞
遣王節入鹽城祈哀於逆。葵又聞遣二吏入山陽,請命於賊婦。堂堂制閫,如此舉
措,豈不墮賊計,貽笑天下、貽笑外夷乎?又聞張國明前此出山陽,已知賊將舉
鹽城之兵,今若聽國明言,更從闊略,則自此人心解體,萬事渙散,社稷之憂有
不可勝諱者。葵非欲張皇生事啟釁,李全決非忠臣,非孝子。丞相苟聽葵之言,
翻然改圖,發兵討叛,則豈獨可以強國勢安社稷,葵父子世受國恩,亦庶幾萬一
之報。使丞相不聽葵言,不發兵討賊,則豈特不可以強國勢安社稷,而葵亦不知
死所,不復可報君相之恩矣。一安一危,一治一亂,系朝廷之討叛與不討爾。淮
東安則江南安,江南安則社稷安,社稷安則丞相安,丞相安則凡為國之臣子、為
丞相之門人弟子莫不安矣。”
又言於朝曰:“葵父子兄弟,世受國恩,每見外夷、盜賊侵侮國家,未嘗不
為忠憤所激。今大逆不道,邈視朝廷,負君相卵翼之恩,無如李全。前此畔逆未
彰,猶可言也,今已破盪城邑,略無忌憚,若朝廷更從隱忍,則將何以為國?欲
望特發剛斷,名其為賊,即日命將遣師,水陸並進,誅鋤此逆,以安社稷,以保
生靈。葵雖不才,願身許朝廷;如或不然,乞將葵早賜處分,以安邊鄙,以便國
事。”
彌遠猶未欲興討,參知政事鄭清之贊決之。乃加葵直寶章閣、淮東提點刑獄
兼知滁州。范刻日約葵,葵帥雄勝、寧淮、武定、強勇步騎萬四千,命王鑑、扈
斌、胡顯等將之,以葵兼參議官。顯,穎之兄也,拳力絕人,方在襄陽,每出師
必使顯及葵各領精銳分道赴戰,摧堅陷陣,聚散離合,前無勁敵,以功至檢校太
尉。
已而,全攻揚州東門,葵親出搏戰。賊將張友呼城門請葵出,及出,全在隔
立馬相勞苦。左右欲射全,葵止之,問全來何為?全曰:“朝廷動見猜疑,今
復絕我糧餉,我非背叛,索錢糧耳。”葵曰:“朝廷資汝錢糧,寵汝官職,蓋不
貲矣。待汝以忠臣孝子,而乃反戈攻陷城邑,朝廷安得不絕汝錢糧。汝雲非叛,
欺人乎?欺天乎?”切責之言甚多,全無以對,彎弓抽矢向葵而去。於是數戰皆
捷。四年正月壬寅,遂殺全。事見《全傳》。進葵福州觀察使、左驍衛上將軍,
葵辭不受。八月,召封樞密院稟議,受寶章閣待制、樞密副都承旨,依舊職仍落
起復,尋進兵部侍郎。
六年十一月,詔授淮東制置使兼知揚州,入對,帝曰:“卿父子兄弟,宣力
甚多,卿在行陣又能率先士卒,捐身報國,此尤儒臣之所難,朕甚嘉之。”葵頓
首謝曰:“臣不佞,忠孝之義,嘗奉教於君子,世受國恩,當捐軀以報陛下。”
端平元年,朝議收復三京,葵上疏請出戰,乃授權兵部尚書、京河制置使,
知應天府、南京留守兼淮東制置使。時盛暑行師,汴堤破決,水潦泛溢,糧運不
繼,所復州郡,皆空城,無兵食可因。未幾,北兵南下,渡河,發水閘,兵多溺
死,遂潰而歸。范上表劾葵,詔與全子才各降一秩,授兵部侍郎、淮東制置使,
移司泗州。
嘉熙元年,以寶章閣學士知揚州,依舊制置使。二年,以應援安豐捷,奏拜
刑部尚書,進端明殿學士,特予執政恩例,復兼本路屯田使。葵前後留揚八年,
墾田治兵,邊備益飭。淳祐二年,進大學士、知潭州、湖南安撫使,改福州。
三年,葬其母,乞追服終制,不允。葵上疏曰:“移忠為孝,臣子之通誼;
教孝求忠,君父之至仁。忠孝一原,並行不悖。故曰忠臣以事其君,孝子以事其
親,其本一也。臣不佞,戒謹持循,惟恐先墜。往歲叨當事任,服在戎行,偕同
氣以率先,冒萬死而不顧,捐軀戡難,效命守封,是以孝事君之充也。陛下昭示
顯揚,優崇寵數,使為人子者感恩,為人親者知勸矣。臣昨於草土,被命起家,
勉從權制,先國家之急而後親喪也。今釋位去官,已追服居廬,乞從彝制。”又
不許。再上疏曰:“臣昔者奉詔討逆,適丁家難,閔然哀疚之中,命以驅馳之事,
移孝為忠,所不敢辭。是臣嘗先國家之急,而效臣子之義矣。親恩未報,浸逾一
紀,食稻衣錦,俯仰增愧。且臣業已追衰麻之制,伸苫塊之哀,負土成墳,倚廬
待盡,喪事有進而無退,固不應數月而除也。”乃命提舉洞霄宮,不拜。
淳祐四年,授同知樞密院事。疏奏:“今天下之事,其大者有幾?天下之才,
其可用者有幾?吾從其大者而講明之,疏其可用者而任使之。有勇略者治兵,有
心計者治財,寬厚者任牧養,剛正者持風憲。為官擇人,不為人而擇官。用之既
當,任之既久,然後可以責其成效。”又乞“亟與宰臣講求規畫,凡有關於宗社
安危治亂之大計者條具以聞,審其所先後緩急以圖籌策,則治功可成,外患不足
畏”。又乞“創游擊軍三萬人以防江”。詔從之。十二月,拜知樞密院事兼參知
政事。又特授樞密使兼參知政事、督視江、淮、京西、湖北軍馬,封長沙郡公。
尋知建康府、行宮留守、江東安撫使。
九年,特授光祿大夫、右丞相兼樞密使,封信國公。四上表力辭,言者以宰
相須用讀書人,罷為觀文殿學士,充醴泉觀使兼侍讀,仍奉朝請。尋判潭州、湖
南安撫使,加特進。寶祐二年,宣撫廣西。三年,改鎮荊湖,城荊門及郢州。改
授湖南路安撫使、判潭州,再辭,依舊職醴泉觀使。五年,進少保、寧遠軍節度
使,進封魏國公、醴泉觀使兼侍讀。四辭,免。開慶元年,判慶元府、沿海制置
使,尋授沿江、江東宣撫使,置司建康府,任責隆興府、饒州江州徽州兩界防拓
調遣,時暫兼判建康府、行宮留守,尋授江東西宣撫使,節制調遣饒、信、袁、
臨江、撫、吉、隆興官軍民兵。訪問百姓疾苦,罷行黜陟,並許便宜從事。
景定元年,授兩淮宣撫使、判揚州,進封魯國公,尋奉祠。鹹淳元年,加少
傅。二年,乞致仕,特授少師、武安軍節度使,進封冀國公。舟次小孤山,薨,
年八十一。是夕,五洲星隕如箕。贈太傅,謚忠靖。
範字武仲,少從父軍中。嘉定十三年,嘗與弟葵殲金人於高頭。十四年,出
師唐、鄧,范與葵監軍。孟宗政時知棗陽,憚於供億,使人問曰:“金人在蘄、
黃,而君攻唐、鄧,何也?”范曰:“不然,徹襄陽之備以救蘄、黃,則唐、鄧
必將躡吾後。且蘄、黃之寇正銳,曷若先搗唐、鄧以示有餘,唐、鄧應我之不暇,
則吾圉不守而自固,寇在蘄、黃師日以老,然後回師蹙之,可勝敵而無後患。”
又敗金人於久長,與弟葵俱授制置安撫司內機,事具《葵傳》。
十五年,丁父憂,起復直秘閣、通判揚州。十六年,為軍器監丞,以直秘閣
知光州。十七年,入為知大宗正丞、刑部侍郎、試將作監兼權知鎮江府。進直徽
猷閣、知揚州、淮東安撫副使。劉全、王文信二軍老幼留揚州,范欲修軍政,懼
其徒漏泄兵機,乃時饋勞。二家既大喜,范即遺徐晞稷書,令教二人挈家歸楚,
二人從之,范厚齎以遣。有孫海者,其眾亦八百。范並請抽還楚州,又請創馬軍
三千,招游手之強壯者及籍牢城重役人充之。別籍民為半年兵,春夏在田,秋冬
教閱。官免建砦而私不廢農。
彭義斌使統領張士顯見范,請合謀討李全。范告於制置使趙善湘曰:“以義
斌蹙全,如山壓卵;然必請而後討者,知有朝廷也。失此不右,而右兇徒,則權
綱解紐矣。萬一義斌無朝命而成大勛,是又唐藩鎮之事,非計之得也。莫若移揚
州增戍之兵往盱眙,而四總管兵各留半以備金人,余皆起發,擇一能將統之,命
葵摘淮西精銳萬人與會於楚州,出許浦海道,五十艘入淮,以斷賊歸路,密約義
斌自北攻之,事無不濟。四總管權位相侔,劉琸雖能得其歡心,而不能制其死
命。如用琸,須令親履行陣,指蹤四人,不可止坐籌帷幄也。”不報。
范又曰:“國家討賊則自此中興,否則自此不振。若朝廷不欲張皇,則范乃
提刑,職在捕盜,但令范以本路兵措置楚州鹽賊,范當調時青、張惠兩軍之半,
及其船數百,徑薄楚城,以遏賊路,調夏全、范成進之半,據漣、海而守之,又
移揚州之戍以戍盱眙。然得親提精銳雄勝、強勇等就時青於城外,示賊以形勢,
諭賊以禍福,賊必自降。若猶拒守,則南北軍民雜處,必有內應者矣。別約義斌
攻之於北,山陽下則進駐漣、海以應之,撫歸附家屬以離其黨,不出半月,此賊
必亡。若是,則不調許浦水軍,但得趙葵三千人亦足矣。若朝廷憚費,則全有豫
買軍需錢二十萬在真州,且漣、楚積聚,多自足用。”
丞相史彌遠報范書,令諭四總管各享安靖之福。范所遣計議官聞之,曰:
“但恐禍根轉深,不得安靖爾。”各揮涕而歸。會全且至,范又獻計曰:“撫機
不發,事已無及。侯景困喪河南,致毒蕭氏;今逆全不得志於義斌,而復慮四總
管應之,歸據舊巢,其謀必急。然蹙之於喪敗之餘者易,圖之於休息之後者難;
矧四總管合謀章露,必難遂已。但事機既變,局面不同。若廟算果定,不欲出教
令,但得密易指授,范一切伏藏不動,只約義斌,使自彼攻其所必救,則機會在
我,而前日之策可用矣。”還報,戒范無出位專兵。
范乃為書謝廟堂,且決之曰:“今上自一人,下至公卿百執事,又下至士民
軍吏,無不知禍賊之必反。雖先生之心,亦自知其必反也。眾人知之則言之,先
生知而獨不言,不言誠是也。內無臥薪嘗膽之志,外無戰勝攻取之備,先生隱忍
不言而徐思所以制之,此廟謨所以為高也。然以撫定責之晞稷,而以鎮守責之范。
責晞稷者函人之事也,責范者矢人之事也。既責范以惟恐不傷人之事,又禁其為
傷人之痛,惡其為傷人之言,何哉?其禍賊見范為備,則必忌而不得以肆其奸,
他日必將指范為首禍激變之人,劫朝廷以去范。先生始未之信也,左右曰可,卿
大夫曰可,先生必將曰:‘是何惜一趙范而不以紓禍哉?’必將縛范以授賊,而
范遂為宋晁錯。雖然,使以范授賊而果足以紓國禍,范死何害哉?諺曰:‘護家
之狗,盜賊所惡。’故盜賊見有護家之狗,必將指斥於主人,使先去之,然後肆
穿窬之奸而無所忌。然則殺犬固無益於弭盜也。欲望矜憐,別與閒慢差遣。”彌
遠得書,為之動心。
二年春,奉祠。三年,知安慶府,未行,改知池州,繼兼江東提舉常平。彌
遠訪將材於葵,葵以范對。進范直敷文閣、淮東提點刑獄兼知滁州。范曰:“弟
而薦兄,不順。”以母老辭。乃上書彌遠曰:“淮東之事,日異日新。然有淮則
有江,無淮則長江以北,港氵義蘆葦之處,敵人皆可潛師以濟,江面數千里,何
從而防哉。今或謂巽辭厚惠可以啖賊,而不知陷彼款兵之計。或謂斂兵退屯可以
緩賊,而不知成彼深入之謀。或欲行清野以嬰城,或欲聚烏合而浪戰,或以賊詞
之乍順乍逆而為喜懼,或以賊兵之乍進乍退而為寬緊,皆失策也。失策則失淮,
失淮則失江,而其失有不可勝諱者矣。夫有遏寇之兵,有游擊之兵,有討賊之兵。
今寶應之逼山陽,天長之逼盱眙,須各增戍兵萬人,遣良將統之,賊來則堅壁以
挫其鋒,不來則耀武以壓其境;而又觀釁伺隙,時遣偏師掩其不備,以示敢戰,
使雖欲深入而畏吾之搗其虛,此遏寇之兵也。盱眙之寇,素無儲蓄,金人亦無以
養之,不過分兵擄掠而食;當量出精兵,授以勇校,募土豪,出奇設伏以剿殺之,
此游擊之兵也。惟揚、金陵、合肥,各聚二三萬人,人物必精,將校必勇,器械
必利,教閱必熟,紀律必嚴,賞罰必公,其心術念慮必人人思親其上而死其長;
信能行此,半年而可以強國,一年而可討賊矣。賊既不能深入,擄掠復無所獲,
而又懷見討之恐,則必反而求贍於金;金無餘力及此,則必怨之怒之,吾於是可
以嫁禍於金人矣。或謂揚州不可屯重兵,恐連賊禍,是不然。揚州者,國之北門,
一以統淮,一以蔽江,一以守運河,豈可無備哉。善守者,敵不知所攻。今若設
寶應、天長二屯以扼其沖,復重二三帥閫以張吾勢,賊將不知所攻,而敢犯我揚
州哉?設使賊不知兵勢而犯揚州,是送死矣。”朝廷乃召范稟議,復令知池州。
紹定元年,試將作監、知鎮江府。三年,丁母憂,求解官,不許。起復直徽
猷閣、淮東安撫副使。尋轉右文殿修撰,賜章服金帶。不得已,卒哭復視事。又
為書告廟堂:“請罷調停之議,一請檄沿江制置司,調王明本軍駐泰興港以扼泰
州下江之捷徑;一請檄射陽湖人為兵,屯其半高郵以制賊後,屯其半瓜州以扼賊
前;一請速調淮西兵合滁陽、六合諸軍圖救江面。不然,范雖死江皋無益也。”
朝旨乃許范刺射陽湖兵毋過二萬人,就聽節制。
范又遺善湘書,曰:“今日與宗社同休戚者,在內惟丞相,在外惟制使與范
及范弟葵耳。賊若得志,此四家必無存理。”於是討賊之謀遂決,遂戮全。進范
兵部侍郎、淮東安撫使兼知揚州兼江淮制置司參謀官,以次復淮東。加吏部侍郎,
進工部尚書、沿江制置副使,權移司兼知黃州,尋兼淮西制置副使。未幾,為兩
淮制置使、節制巡邊軍馬,仍兼沿江制置副使。
又進端明殿學士,京河關陝宣撫使、知開封府、東京留守兼江、淮制置使。
入洛之師大潰,乃授京湖安撫制置使兼知襄陽府。范至,則倚王旻、樊文彬、李
伯淵、黃國弼數人為腹心,朝夕酣狎,了無上下之序。民訟邊防,一切廢馳。屬
南北軍將交爭,范失於撫御。於是北軍王旻內叛,李伯淵繼之,焚襄陽北去;南
軍大將李虎不救焚,不定變,乃因之劫掠。城中官民尚四萬七千有奇,錢糧在倉
庫者無慮三十萬,弓矢器械二十有四庫,皆為敵有。蓋自岳飛收復百三十年,生
聚繁庶,城高池深,甲於西陲,一旦灰燼,禍至慘也。言者劾范,降三官落職,
依舊制置使。尋奉祠,以言罷;論者未已,再降兩官,送建寧府居住。嘉熙三年,
敘復官職,與宮觀。四年,知靜江府,後卒於家。
謝方叔,字德方,威州人。嘉定十六年進士,歷官監察御史。疏奏:“秉剛
德以回上帝之心,奮威斷以回天下之勢,或者猶恐前習便嬖之人,有以私陛下之
聽而悅陛下之心,則前日之畏者怠,憂者喜,慮者玩矣。左右前後之人,進憂危
恐懼之言者,是納忠於上也;進燕安逸樂之言者,是不忠於上也。凡有水旱盜賊
之奏者,必忠臣也;有諂諛蒙蔽之言者,必佞臣也。陛下享玉食珍羞之奉,當思
兩淮流莩轉壑之可矜;聞管弦鐘鼓之聲,當思西蜀白骨如山之可念。”又言:
“崇儉德以契天理,儲人才以供天職,恢遠略以需天討,行仁政以答天意。”帝
悅。差知衡州,除宗正少卿,又除太常少卿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
時劉漢弼、杜范、徐元傑相繼死,方叔言:“元傑之死,陛下既為命官鞫獄,
立賞捕奸,罪人未得,忠冤未伸。陛下苟不始終主持,將恐紀綱掃地,而國無以
為國矣。”遷殿中侍御史,進對,言:“操存本於方寸,治亂繫於天下。人主宅
如法宮蠖濩之邃,朝夕親近者左右近習承意伺旨之徒,往往覘上之所好,不過保
恩寵、希貨利而已。而冥冥之中,或有游揚之說,潛伏而莫之覺。防微杜漸,實
以是心主之。”又言:“今日為兩淮謀者有五:一曰明間諜,二曰修馬政,三曰
營山水砦,四曰經理近城之方田,五曰加重遏絕游騎及救奪擄掠之賞罰。”請行
限田,請錄朱熹門人胡安定、呂燾、蔡模,詔皆從之。
權刑部侍郎兼權給事中,升兼侍講,正授刑部侍郎,權國史編修、實錄檢討。
拜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參知政事。淳祐九年,拜參知政事,封永康郡侯。
十一年,特授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尋拜左丞相兼樞密使,進封惠國公。勸帝
以愛身育德。
屬監察御史洪天錫論宦者盧允升、董宋臣,疏留中不下,大宗正寺丞趙崇璠
移書方叔云:“閹寺驕恣特甚,宰執不聞正救,台諫不敢誰何,一新入孤立之察
官,乃銳意出身攻之,此豈易得哉?側耳數日,寂無所聞,公議不責備他人,而
責備於宰相。不然,倉卒出御筆,某人授少卿,亦必無可遏之理矣,丞相不可謂
非我責也。丞相得君最深,名位已極。儻言之勝,宗社賴之;言之不勝,則去。
去則諸君必不容不爭,是勝亦勝,負亦勝,況未必去耶。”方叔得書,有赧色。
翼日,果得御筆授天錫大理少卿,而天錫去國。於是太學生池元堅、太常寺
丞趙崇潔、左史李昴英皆論擊允升、宋臣。而讒者又曰:“天錫之論,方叔意也。”
及天錫之去,亦曰:“方叔意也。”方叔上疏自解,於是監察御史朱應元論方叔,
罷相。既罷,允升、宋臣猶以為未快,厚賂太學生林自養,上書力詆天錫、方叔,
且曰:“乞誅方叔,使天下明知宰相台諫之去,出自獨斷,於內侍初無預焉。”
書既上,學舍惡自養黨奸,相與鳴鼓攻之,上書以聲其罪。乃授方叔觀文殿大學
士、提舉洞霄宮。復以監察御史李衢兩劾,褫職罷祠。後依舊職,與祠,起居郎
召澤、中書舍人林存劾罷;監察御史章士元請更與降削,竄廣南。景定二年,請
致仕,乃敘復官職。
度宗即位,方叔以一琴、一鶴、金丹一粒來進。丞相賈似道恐其希望,諷權
右司郎官盧越、左司諫趙順孫、給事中馮夢得、右正言黃鏞相繼請奪方叔官職封
爵,制置使呂文德願以己官贖其罪。鹹淳七年,詔敘復致仕。八年卒。特贈少師,
方叔在相位,子弟干政,若讒余玠之類是也。
論曰:喬行簡弘深好賢,論事通諫。范鍾、游似同在相位,皆謹飭自將,而
意見不侔。趙方豫計二子後當若何,而葵、范所立,皆如所言,所謂知子莫若父
也。然宋自端平以來,捍禦淮、蜀兩邊者,非葵材館之士,即其偏裨之將。朝廷
倚之,如長城之勢。及其筋力既老,而衛國之志不衰,亦曰壯哉!謝方叔相業無
過人者,晚困於權臣,至以玩好丹劑為人主壽,坐是貶削,有愧金鏡多矣!
卷四百一十七  列傳第一百七十六_宋史原文_國學 史部0
卷四百一十七  列傳第一百七十六_宋史原文_國學 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