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七 志第十七

◎五行上
夫帝王者,配德天地,葉契陰陽,發號施令,動關幽顯,休咎之徵,隨感而
作,故《書》曰:“惠迪吉,從逆凶,惟影響。”昔伏羲氏繼天而王,受《河圖》,
則而畫之,八卦是也。禹治洪水,賜《洛書》,法而陳之,《洪範》是也。聖人
行其道,寶其真,自天祐之,吉無不利。三五已降,各有司存。爰及殷之箕子,
在父師之位,典斯大范。周既克殷,以箕子歸,武王虛己而問焉。箕子對以禹所
得《雒書》,授之以垂訓。然則《河圖》、《雒書》相為經緯,八卦、九章更為
表里。殷道絕,文王演《周易》;周道弊,孔子述《春秋》。奉乾坤之陰陽,郊
洪範之休咎,天人之道粲然著矣。
漢興,承秦滅學之後,文帝時,虙生創紀《大傳》,其言五行庶征備矣。後
景武之際,董仲舒治《公羊春秋》,始推陰陽,為儒者之宗。宣元之間,劉向治
《穀梁春秋》,數其禍福,傳以《洪範》,與仲舒多所不同。至向子歆治《左氏
傳》,其言《春秋》及五行,又甚乖異。班固據《大傳》,采仲舒、劉向、劉歆
著《五行志》,而傳載眭孟、夏侯勝、京房、谷永、李尋之徒所陳行事,訖於王
莽,博通祥變,以傳《春秋》。
綜而為言,凡有三術。其一曰,君治以道,臣輔克忠,萬物鹹遂其性,則和
氣應,休徵效,國以安。二曰,君違其道,小人在位,眾庶失常,則乖氣應,咎
徵效,國以亡。三曰,人君大臣見災異,退而自省,責躬修德,共御補過,則消
禍而福至。此其大略也。輒舉斯例,錯綜時變,婉而成章,有足觀者。及司馬彪
纂光武之後以究漢事,災眚之說不越前規。今采黃初以降言祥異者,著於此篇。
《經》曰:“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潤下,
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爰稼穡。”
《傳》曰:“田獵不宿,飲食不享,出入不節,奪農時及有奸謀,則木不曲
直。”
說曰:木,東方也。於《易》,地上之木為《觀》。於王事,威儀容貌亦可
觀者也。故行步有佩玉之度,登車有和鸞之節,三驅之制,飲食有享獻之禮;出
入有名,使人以時,務在勸農桑,謀在安百姓,如此,則木得其性矣。若乃田獵
馳騁,不反宮室;飲食沈湎,不顧法度;妄興徭役,以奪農時;作為奸詐,以傷
人財,則木失其性矣。蓋工匠之為輪矢者多傷敗,及木為變怪,是為不曲直。
魏文帝黃初六年正月,雨,木冰。案劉歆說,上陽施不下通,下陰施不上達,
故雨,而木為之冰,氛氣寒,木不曲直也。劉向曰,冰者陰之盛,木者少陽,貴
臣卿大夫象也。此人將有害,則陰氣脅木,木先寒,故得雨而冰也。是年六月,
利成郡兵蔡方等殺太守徐質,據郡反。太守,古之諸侯,貴臣有害之應也。一說
以木冰為木介,介者甲兵之象。是歲,既討蔡方,又八月天子自將以舟師征吳,
戍卒十餘萬,連旌數百里,臨江觀兵,又屬常雨也。
元帝太興三年二月辛未,雨,木冰。後二年,周顗等遇害,是陽施不下通也。
穆帝永和八年正月乙巳,雨,木冰。是年殷浩北伐,明年軍敗,十年廢黜。
又曰,荀羨、殷浩北伐,桓溫入關之象也。
孝武帝太元十四年十二月乙巳,雨,木冰。明年二月王恭為北藩,八月庾楷
為西藩,九月王國寶為中書令,尋加領軍將軍,十七年殷仲堪為荊州,雖邪正異
規,而終同夷滅,是其應也。
吳孫亮建興二年,諸葛恪征淮南,後所坐聽事棟中折。恪妄興征役,奪農時,
作邪謀,傷國財力,故木失其性致毀折也。及旋師而誅滅,於《周易》又為“棟
撓之凶”也。
武帝太康五年五月,宣帝廟地陷,梁折。八年正月,太廟殿又陷,改作廟,
築基及泉。其年九月,遂更營新廟,遠致名材,雜以銅柱,陳勰為匠,作者六萬
人。至十年四月乃成,十一月庚寅梁又折。天戒若曰,地陷者分離之象,梁折者
木不曲直也。明年帝崩,而王室遂亂。
惠帝太安二年,成都王穎使陸機率眾向京都,擊長沙王乂,及軍始引而牙竿
折,俄而戰敗,機被誅,穎遂奔潰,卒賜死。此奸謀之罰,木不曲直也。
元帝太興四年,王敦在武昌,鈴下儀仗生華如蓮華,五六日而萎落。此木失
其性。乾寶以為狂華生枯木,又在鈴閣之間,言威儀之富,榮華之盛,皆如狂華
之發,不可久也。其後王敦終以逆命加戮其屍。一說亦華孽也,於《周易》為
“枯楊生華”。
桓玄始篡,龍旂竿折。時玄田獵無度,飲食奢恣,土木妨農,又多奸謀,故
木失其性。天戒若曰,旂所以掛三辰,章著明也,旂竿之折,高明去矣。玄果敗。
《傳》:“棄法津,逐功臣,殺太子,以妾為妻,則火不炎上。”
說曰:火,南方,揚光輝為明者也。其於王者,南面向明而治。《書》云:
“知人則哲,能官人。”故堯舜舉群賢而命之朝,遠四佞而放諸野。孔子曰:
“浸潤之譖,膚受之訴,不行焉,可謂明矣。”賢佞分別,官人有序,帥由舊章,
敬重功勳,殊別嫡庶,如此則火得其性矣。若乃信道不篤,或耀虛偽,讒夫昌,
邪勝正,則火失其性矣。自上而降,及濫炎妄起,焚宗廟,燒宮館,雖興師眾,
不能救也,是為火不炎上。
魏明帝太和五年五月,清商殿災。初,帝為平原王,納河南虞氏為妃。及即
位,不以為後,更立典虞車工卒毛嘉女為後。後本仄微,非所宜升,以妾為妻之
罰也。
青龍元年六月,洛陽宮鞠室災。二年四月,崇華殿災,延於南閣,繕復之。
至三年七月,此殿又災。帝問高堂隆:“此何咎也?於禮寧有祈禳之義乎?”對
曰:“夫災變之發,皆所以明教誡也,惟率禮修德可以勝之。《易傳》曰:‘上
不儉,下不節,孽火燒其室。’又曰:‘君高其台,天火為災。’此人君苟飾宮
室,不知百姓空竭,故天應之以旱,火從高殿起也。案《舊占》曰:‘災火之發,
皆以台榭宮室為誡。’今宜罷散作役,務從節約,清掃所災之處,不敢於此有所
營造,萐莆嘉禾必生此地,以報陛下虔恭之德。”帝不從。遂復崇華殿,改
曰九龍。以郡國前後言龍見者九,故以為名。多棄法度,疲眾逞欲,以妾為妻之
應也。
吳孫亮建興元年十二月,武昌端門災,改作,端門又災。內殿門者,號令所
出;殿者,聽政之所。是時諸葛恪執政,而矜慢放肆,孫峻總禁旅,而險害終著。
武昌,孫氏尊號所始。天戒若曰,宜除其貴要之首者,恪果喪眾殄人,峻授政於
綝,綝廢亮也。或曰,孫權毀撤武昌以增太初宮,諸葛恪有遷都意,更起門殿,
事非時宜,故見災也。京房《易傳》曰:“君不思道,厥妖火燒宮。”
太平元年二月朔,建鄴火,人之火也。是秋,孫綝始執政,矯以亮詔殺呂據、
滕胤。明年,又輒殺朱異。棄法律逐功臣之罰也。
孫休永安五年二月,城西門北樓災。六年十月,石頭小城火,燒西南百八十
丈。是時嬖人張布專擅國勢,多行無禮,而韋昭、盛沖終斥不用,兼遣察戰等為
內史,驚擾州郡,致使交阯反亂,是其咎也。
孫皓建衡二年三月,大火,燒萬餘家,死者七百人。案《春秋》齊大災,劉
向以為桓公好內,聽女口,妻妾數更之罰也。時皓制令詭暴,盪棄法度,勞臣名
士,誅斥甚眾,後宮萬餘,女謁數行,其中隆寵佩皇后璽綬者又多矣,故有大火。
武帝太康八年三月乙丑,震災西閣楚王所止坊及臨商觀窗。十年四月癸丑,
崇賢殿災。十一月庚辰,含章鞠室、修成堂前廡、景坊東屋、暉章殿南閣火。時
有上書曰:“漢王氏五侯,兄弟迭任,今楊氏三公,並在大位,故天變屢見,竊
為陛下憂之。”由是楊珧求退。是時帝納馮紞之間,廢張華之功,聽楊駿之讒,
離衛瓘之寵,此逐功臣之罰也。明年,宮車宴駕。其後楚王承竊發之旨,戮害二
公,身亦不免。震災其坊,又天意乎。
惠帝元康五年閏月庚寅,武庫火。張華疑有亂,先命固守,然後救火。是以
累代異寶,王莽頭,孔子屐,漢高祖斷白蛇劍及二百八萬器械,一時盪盡。是後
愍懷太子見殺之罰也。天戒若曰,夫設險擊柝,所以固其國,儲積戒器,所以戒
不虞。今冢嗣將傾,社稷將泯,禁兵無所復施,皇旅又將誰衛。帝後不悟,終喪
四海,是其應也。張華、閻纂皆曰,武庫火而氐羌反,太子見廢,則四海可知。”
八年十一月,高原陵火。是時賈后凶恣,賈謐擅朝,惡積罪稔,宜見誅絕。
天戒若曰,臣妾之不可者,雖親貴莫比,猶宜忍而誅之,如吾燔高原陵也。帝既
眊弱,而張華又不納裴頠、劉卞之謀,故後遂與謐殺太子也。乾寶以為“高原
陵火,太子廢之應。漢武帝世,高園便殿火,董仲舒對與此占同”。
永康元年,帝納皇后羊氏,後將入宮,衣中忽有火,眾鹹怪之。永興元年,
成都王遂廢后,處之金墉城。是後還立,立而復廢者四。又詔賜死,荀藩表全之。
雖來還在位,然憂逼折辱,終古未聞。此孽火之應也。
永興二年七月甲午,尚書諸曹火起,延崇禮闥及閣道。夫百揆王化之本,王
者棄法津之應也。後清河王覃入嗣,不終於位,又殺太子之罰也。
孝懷帝永嘉四年十一月,襄陽火,燒死者三千餘人。是時王如自號大將軍、
司雍二州牧,眾四五萬,攻略郡縣。此下陵上,陽失其節之應也。
元帝太興中,王敦鎮武昌,武昌災,火起,興眾救之,救於此而發於彼,東
西南北數十處俱應,數日不絕。舊說所謂“濫炎妄起,雖興師眾,不能救之”之
謂也。乾寶以為“此臣而君行,亢陽失節,是為王敦陵上,有無君之心,故災也。”
永昌二年正月癸巳,京師大火。三月,饒安、東光、安陵三縣火,燒七千餘
家,死者萬五千人。
明帝太寧元年正月,京都火。是時王敦威侮朝廷,多行無禮,內外臣下鹹懷
怨毒,極陰生陽也。
成帝鹹和二年五月,京師火。
康帝建元元年七月庚申,吳郡災。
穆帝永和五年六月,震災石季龍太武殿及兩廟端門。震災月余乃滅,金石皆
盡。其後季龍死,大亂,遂滅亡。
海西公太和中,郗愔為會稽太守。六月大旱災,火燒數千家。延及山陰倉米
數百萬斛,炎煙蔽天,不可撲滅。此亦桓溫強盛,將廢海西,極陰生陽之應也。
孝武帝寧康元年三月,京師風火大起。是時桓溫入朝,志在陵上,少主踐位,
人懷憂恐,此與太寧火事同。
太元十年正月,國子學生因風放火,焚房百餘間。是後考課不厲,賞黜無章。
蓋有育才之名,而無收賢之實,此不哲之罰先兆也。
十三年十二月乙未,延賢堂災。是月丙申,螽斯則百堂及客館、驃騎府庫皆
災。於時朝多弊政,衰陵日兆,不哲之罰,皆有象類。主相不悟,終至亂亡。會
稽王道子寵幸尼及姏母,各樹用其親戚,乃至出入宮掖,禮見人主。天戒若曰,
登延賢堂及客館者多非其人,故災之也。又,孝武帝更不立皇后,寵幸微賤張夫
人,夫人驕妒,皇子不繁,乖“螽斯則百”之道,故災其殿焉。道子復賞賜不節,
故府庫被災,斯亦其罰也。
安帝隆安二年三月,龍舟二乘災,是水沴火也。其後桓玄篡位,帝乃播越。
天戒若曰,王者流遷,不復御龍舟,故災之耳。
元興元年八月庚子,尚書下舍曹火。時桓玄遙錄尚書,故天火,示不復居也。
三年,盧循攻略廣州,刺史吳隱之閉城固守。其十月壬戌夜,火起。時百姓
避寇盈滿城內,隱之懼有應賊者,但務嚴兵,不先救火。由是府舍焚盪,燒死者
萬餘人,因遂散潰,悉為賊擒。
義熙四年七月丁酉,尚書殿中吏部曹火。九年,京都大火,燒數千家。十一
年,京都所在大行火災,吳界尤甚。火防甚峻,猶自不絕。王弘時為吳郡,晝在
聽事,見天上有一赤物下,狀如信幡,遙集路南人家屋上,火即大發。弘知天為
之災,故不罪火主。此帝室衰微之應也。
《傳》曰:“修宮室,飾台榭,內yin6*亂,犯親戚,侮兄弟,則稼穡不成。”
說曰:土,中央,生萬物者也。其於王者,為內事,宮室、夫婦、親屬,亦
相生者也。古者天子諸侯,宮廟大小高卑有制,後夫人媵妾多少有度,九族親疏
長幼有序。孔子曰:“禮,與其奢也,寧儉。”故禹卑宮室,文王刑於寡妻,此
聖人之所以昭教化也。如此,則土得其性矣。若乃奢淫驕慢,則土失其性。亡水
旱之災而草木百穀不熟,是為稼穡不成。
吳孫皓時,常歲無水旱,苗稼豐美而實不成,百姓以飢,闔境皆然,連歲不
已。吳人以為傷露,非也。案劉向《春秋說》曰“水旱當書,不書水旱而曰大無
麥禾者,土氣不養,稼穡不成”,此其義也。皓初遷都武昌,尋還建鄴,又起新
館,綴飾珠玉,壯麗過甚,破壞諸營,增廣苑囿,犯暑妨農,官私疲怠。《月令》,
季夏不可以興土功,
皓皆冒之。此修宮室飾台榭之罰也。
元帝太興二年,吳郡、吳興、東陽無麥禾,大飢。
成帝鹹和五年,無麥禾,天下大飢。
穆帝永和十年,三麥不登。十二年,大無麥。
孝武太元六年,無麥禾,天下大飢。
安帝元興元年,無麥禾,天下大飢。
《傳》曰:“好戰攻,輕百姓,飾城郭,侵邊境,則金不從革。”
說曰:金,西方,萬物既成,殺氣之始也。故立秋而鷹隼擊,秋分而微霜降。
其於王事,出軍行師,把旄杖鉞,誓士眾,抗威武,所以征叛逆,止bao6*亂也。
《詩》云:“有虔執鉞,如火烈烈。”又曰:“載戢干戈,載橐弓矢。”動靜應
宜,說以犯難,人忘其死,金得其性矣。若乃貪慾恣睢,務立威勝,不重人命,
則金失其性。蓋工冶鑄金鐵,冰滯涸堅,不成者眾,乃為變怪,是為金不從革。
魏時張掖石瑞,雖是晉之符命,而於魏為妖。好攻戰,輕百姓,飾城郭,侵
邊境,魏氏三祖皆有其事。石圖發於非常之文,此不從革之異也。晉定大業,多
斃曹氏,石瑞文“大討曹”之應也。案劉歆以《春秋》石言於晉,為金石同類也,
是為金不從革,失其性也,劉向以為石白色為主,屬白祥。
魏明帝青龍中,盛修宮室,西取長安金狄,承露槃折,聲聞數十里,金狄泣,
於是因留霸城。此金失其性而為異也。
吳時,歷陽縣有岩穿,似印,鹹雲“石印封發,天下太平”。孫皓天璽元年,
印發。又,陽羨山有石穴,長十餘丈。皓初修武昌宮,有遷都之意。是時武昌為
離宮。班固雲“離宮與城郭同占”,飾城郭之謂也。其寶鼎三年後,皓出東關,
遣丁奉至合肥,建衡三年皓又大舉出華里,侵邊境之謂也。故令金失其性,卒面
縛而吳亡。
惠帝元康三年閏二月,殿前六鍾皆出涕,五刻止。前年賈后殺楊太后於金墉
城,而賈后為惡不止,故鍾出涕,猶傷之也。
永興元年,成都伐長沙,每夜戈戟鋒有火光如懸燭。此輕人命,好攻戰,金
失其性而為光變也。天戒若曰,兵猶火也,不戢將zi6*焚。成都不悟,終以敗亡。
懷帝永嘉元年,項縣有魏豫州刺史賈逵石碑,生金可采,此金不從革而為變
也。五月,汲桑作亂,群寇飆起。
清河王覃為世子時,所佩金鈴忽生起如粟者,康王母疑不祥,毀棄之。及後
為惠帝太子,不終於位,卒為司馬越所殺。
愍帝建興五年,石言於平陽。是時帝蒙塵亦在平陽,故有非言之物而言,妖
之大者。俄而帝為逆胡所弒。
元帝永昌元年,甘卓將襲王敦,既而中止。及還,家多變怪,照鏡不見其頭。
此金失其性而為妖也。尋為敦所襲,遂夷滅。
石季龍時,鄴城鳳陽門上金鳳皇二頭飛入漳河。
海西太和中,會稽山陰縣起倉,鑿地得兩大船,滿中錢,錢皆輪文大形。時
日向暮,鑿者馳以告官,官夜遣防守甚嚴。至明旦,失錢所在,惟有船存。視其
狀,悉有錢處。
安帝義熙初,東陽太守殷仲文照鏡不見其頭,尋亦誅翦,占與甘卓同也。
《傳》曰:“簡宗廟,不禱祠,廢祭祀,逆天時,則水不潤下。”
說曰:水,北方,終藏萬物者也。其於人道,命終而形藏,精神放越。聖人
為之宗廟,以收魂氣,春秋祭祀,以終孝道。王者即位,必郊祀天地,禱祈神祇,
望秩山川,懷柔百神,亡不宗事。慎其齋戒,致其嚴敬,是故鬼神歆饗,多獲福
助。此聖王所以順事陰氣,和神人也。及至發號施令,亦奉天時。十二月鹹得其
氣,則陰陽調而終始成。如此,則水得其性矣。若乃不敬鬼神,政令逆時,水失
其性。霧水暴出,百川逆溢,壞鄉邑,溺人民,及淫雨傷稼穡,是為水不潤下。
京房《易傳》曰:“顓事者加,誅罰絕理,厥災水。其水也,雨,sha6*人,以
隕霜,大風天黃。飢而不損,茲謂泰,厥大水,水sha6*人。避遏有德,茲謂狂,厥
水,水流sha6*人也。已水則地生蟲。歸獄不解,茲謂追非,厥水寒,sha6*人。追誅不
解,茲謂不理,厥水五穀不收。大敗不解,茲謂皆陰,厥水流入國邑,隕霜殺谷。”
董仲舒曰:“交兵結仇,伏屍流血,百姓愁怨,陰氣盛,故大水也。”
魏文帝黃初四年六月,大雨霖,伊洛溢,至津陽城門,漂數千家,sha6*人。初,
帝即位,自鄴遷洛,營造宮室,而不起宗廟。太祖神主猶在鄴,嘗於建始殿饗祭
如家人禮,終黃初不復還鄴。又郊社神祇,未有定位。此簡宗廟廢祭祀之罰也。
吳孫權赤烏八年夏,茶陵縣鴻水溢出,漂二百餘家。十三年秋,丹陽、故鄣
等縣又鴻水溢出。案權稱帝三十年,竟不於建鄴創七廟。惟父堅一廟遠在長沙,
而郊祀禮闕。嘉禾初,群臣奏宜郊祀,又不許。末年雖一南郊,而北郊遂無聞焉。
吳楚之望亦不見秩,反祀羅陽妖神,以求福助。天戒若曰,權簡宗廟,不禱祠,
廢祭祀,故示此罰,欲其感悟也。
太元元年,吳又有大風湧水之異。是冬,權南郊,宜是鑒咎徵乎!還而寢疾,
明年四月薨。一曰,權時信納譖訴,雖陸遜勛重,子和儲貳,猶不得其終,與漢
安帝聽讒免楊震、廢太子同事也。且赤烏中無年不用兵,百姓愁怨。八年秋,將
軍馬茂等又圖逆。
魏明帝景初元年九月,淫雨,冀、兗、徐、豫四州水出,沒溺sha6*人,漂失財
產。帝自初即位,便淫奢極欲,多占you6*女,或奪士妻,崇飾宮室,妨害農戰,觸
情恣欲,至是彌甚,號令逆時,飢不損役。此水不潤下之應也。吳孫亮五鳳元年
夏,大水。亮即位四年,乃立權廟。又終吳世不上祖宗之號,不修嚴父之禮,昭
穆之數有闕。亮及休、皓又並廢二郊,不秩群神。此簡宗廟不祭祀之罰也。又,
是時孫峻專政,陰勝陽之應乎!
孫休永安四年五月,大雨,水泉涌溢。昔歲作浦里塘,功費無數,而田不可
成,士卒死叛,或自賊殺,百姓愁怨,陰氣盛也。休又專任張布,退盛沖等,吳
人賊之應也。五年八月壬午,大雨震電,水泉涌溢。
武帝泰始四年九月,青、徐、兗、豫四州大水。七年六月,大雨霖,河、洛、
伊、沁皆溢,殺二百餘人。自帝即尊位,不加三後祖宗之號。泰始二年又除明堂
南郊五帝座,同稱昊天上帝,一位而已。又省先後配地之祀。此簡宗廟廢祭祀之
罰也。
鹹寧元年九月,徐州大水。二年七月癸亥,河南、魏郡暴水,殺百餘人。閏
月,荊州郡國五大水,流四千餘家。去年採擇良家子女,露面入殿,帝親簡閱,
務在姿色,不訪德行,有蔽匿者以不敬論,搢紳愁怨,天下非之,陰盛之應也。
三年六月,益、梁二州郡國八暴水,殺三百餘人。七月,荊州大水。九月,
始平郡大水。十月,青、徐、兗、豫、荊、益、梁七州又大水。是時賈充等用事
專恣,而正人疏外者多,陰氣盛也。
四年七月,司、冀、兗、豫、荊、揚郡國二十大水,傷秋稼,壞屋室,有死
者。
太康二年六月,泰山、江夏大水,泰山流三百家,殺六十餘人,江夏亦sha6*人。
時平吳後,王浚為元功而詆劾妄加,荀、賈為無謀而並蒙重賞,收吳姬五千,納
之後宮,此其應也。
四年七月,兗州大水。十二月,河南及荊、揚六州大水。五年九月,郡國四
大水,又隕霜。是月,南安等五郡大水。六年四月,郡國十大水,壞廬舍。七年
九月,郡國八大水。八月六月,郡國八大水。
惠帝元康二年,有水災。五年五月,潁川、淮南大水。六月,城陽、東莞大
水,sha6*人,荊、揚、徐、兗、豫五州又水。是時帝即位已五載,猶未郊祀,其蒸
嘗亦多不親行事。此簡宗廟廢祭祀之罰。
六年五月,刑、揚二州大水。是時賈后亂朝,寵樹賈、郭,女主專政,陰氣
盛之應也。
八年五月,金墉城井溢。《漢志》,成帝時有此妖,後王莽僣逆。今有此妖,
趙王倫篡位,倫廢帝於此城,井溢所在,其天意也。九月,荊、揚、徐、冀、豫
五州大水。是時賈后暴戾滋甚,韓謐驕猜彌扇,卒害太子,旋以禍滅。九年四月,
宮中井水沸溢。
永寧元年七月,南陽、東海大水。是時齊王冏專政,陰盛之應也。
太安元年七月,兗、豫、徐、冀四州水。時將相力政,無尊主心,陰盛故也。
孝懷帝永嘉四年四月,江東大水。時王導等潛懷翼戴之計,陰氣盛也。
元帝太興三年六月,大水。是時王敦內懷不臣,傲很陵上,此陰氣盛也。四
年七月,又大水。
永昌二年五月,荊州及丹陽、宣城、吳興、壽春大水。
明帝太寧元年五月,丹陽、宣城、吳興、壽春大水。是時王敦威權震主,陰
氣盛故也。
成帝鹹和元年五月,大水。是時嗣主幼沖,母后稱制,庾亮以元舅決事禁中,
陰勝陽故也。
二年五月戊子,京都大水。是冬,以蘇峻稱兵,都邑塗地。
四年七月,丹陽、宣城、吳興、會稽大水。是冬,郭默作亂,荊豫共討之,
半歲乃定,兵役之應也。
七年五月,大水。是時帝未親機務,政在大臣,陰勝陽也。
鹹康元年八月,長沙、武陵大水。
穆帝永和四年五月,大水。五年五月,大水。六年五月,又大水。時幼主沖
弱,母后臨朝,又將相大臣各執權政,與鹹和初同事也。
七年七月甲辰夜,濤水入石頭,死者數百人。是時殷浩以私忿廢蔡謨,遐邇
非之。又幼主在上而殷桓交惡,選徒聚甲,各崇私權,陰勝陽之應也。一說,濤
水入石頭,以為兵占。是後殷浩、桓溫、謝尚、荀羨連年征伐,百姓愁怨也。
昇平二年五月,大水。五年四月,又大水。是時桓溫權制朝廷,專征伐,陰
勝陽也。
海西太和六年六月,京師大水,平地數尺,浸及太廟。朱雀大航纜斷,三艘
流入大江。丹陽、晉陵、吳郡、吳興、臨海五郡又大水,稻稼盪沒,黎庶饑饉。
初,四年桓溫北伐敗績,十喪其九,五年又征淮南,逾歲乃克,百姓愁怨之應也。
簡文帝鹹安元年十二月壬午,濤水入石頭。明年,妖賊盧竦率其屬數百人入
殿,略取武庫三庫甲仗,游擊將軍毛安之討滅之,兵興、陰盛之應也。
孝武帝太元三年六月,大水。是時帝幼弱,政在將相。五年五月,大水。六
年六月,揚、荊、江三州大水。八年三月,始興、南康、廬陵大水,平地五丈。
十年五月,大水。自八年破苻堅後,有事中州,役無寧歲,愁怨之應也。
十三年十二月,濤水入石頭,毀大航,sha6*人。明年,慕容氏寇擾司兗,鎮戍
西北,疲於奔命,愁怨之應也。
十五年七月,沔中諸郡及兗州大水。是時緣河紛爭,征戍勤瘁之應也。
十七年六月甲寅,濤水入石頭,毀大航,漂船舫,有死者。京口西浦亦濤入
sha6*人。永嘉郡潮水湧起,近海四縣人多死。後四年帝崩,而王恭再攻京師,京師
亦發眾以御之,兵彼頻興,百姓愁怨之應也。
十八年六月己亥,始興、南康、廬陵大水,深五丈。十九年七月,荊徐大水,
傷秋稼。二十年六月,荊徐又大水。二十一年五月癸卯,大水。是時政事多弊,
兆庶非之。
安帝隆安三年五月,荊州大水,平地三丈。去年殷仲堪舉兵向京師,是年春
又殺郗恢,陰盛作威之應也。仲堪尋亦敗亡。
五年五月,大水。是時會稽王世子元顯作威陵上,又桓玄擅西夏,孫恩亂東
國,陰勝陽之應也。
元興二年十二月,桓玄篡位。其明年二月庚寅夜,濤水入石頭。商旅方舟萬
計,漂敗流斷,骸胔相望。江左雖頻有濤變,未有若斯之甚。三月,義軍克京都,
玄敗走,遂夷滅之。
三年二月己丑朔夜,濤水入石頭,漂沒sha6*人,大航流敗。
義熙元年十二月己未,濤水入石頭。二年十二月己未夜,濤水入石頭。明年,
駱球父環潛結桓胤、殷仲文等謀作亂,劉稚亦謀反,凡所誅滅數十家。
三年五月丙午,大水。四年十二月戊寅,濤水入石頭。明年,王旅北討。
六年五月丁巳,大水。乙丑,盧循至蔡洲。
八年六月,大水。九年五月辛巳,大水。十年五月丁丑,大水。戊寅,西明
門地穿,湧水出,毀門扇及限,亦水沴土也。七月乙丑,淮北風災,大水sha6*人。
十一年七月丙戌,大水,淹漬太廟,百官赴救。明年,王旅北討關河。
《經》曰:“敬用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視,四曰聽,五曰思。貌曰
恭,言曰從,視曰明,聽曰聰,思曰睿。恭作肅,從作乂,明作哲,聰作謀,睿
作聖。休徵:曰肅,時雨若;乂,時晹若;哲,時燠若;謀,時寒若;聖,時
風若。咎徵:曰狂,恆雨若;僣,恆晹若;豫,恆燠若;急,恆寒若;{雨瞀},
恆風若。”
《傳》曰:“貌之不恭,是謂不肅,厥咎狂,厥罰恆雨,厥極惡。時則有服
妖,時則有龜孽,時則有雞禍,時則有xia6*體生上之痾,時則有青眚青祥。惟金沴
木。”
說曰:凡草木之類謂之妖。妖猶夭胎,言尚微也。蟲豸之類謂之孽。孽則芽
孽矣。及六畜,謂之禍,言其著也。及人,謂之痾。痾,病貌也,言浸深也。
甚則有異物生,謂之眚;自外來,謂之祥。祥,猶禎也。氣相傷,謂之沴。沴猶
臨蒞,不和意也。每一事雲“時則”以絕之,言非必俱至,或有或亡,或在前或
在後。孝武時,夏侯始昌通《五經》,善推《五行傳》,以傳族子夏侯勝,下及
許商,皆以教所賢弟子。其傳與劉向同,惟劉歆傳獨異。
貌之不恭,是謂不肅。肅,敬也。內曰恭,外曰敬。人君行己,體貌不恭,
怠慢驕蹇,則不能敬萬事,失則狂易,故其咎狂也。上慢下暴,則陰氣勝,故其
罰常雨也。水傷百穀,衣食不足,則奸宄並作,故其極惡也。
一曰,人多被刑,或形貌醜惡,亦是也。風俗狂慢,變節易度,則為剽輕奇
怪之服,故有服妖。水類動,故有龜孽。於《易》,《巽》為雞。雞有冠、距,
文武之貌。而不為威,貌氣毀,故有雞禍。一曰,水歲多雞死及為怪,亦是也。
上失威儀,則有強臣害君上者,故有xia6*體生於上之痾。木色青,故有青眚青祥。
凡貌傷者病木氣,木氣病則金沴之,沖氣相通也。於《易》,《震》在東方,為
春為木;《兌》在西方,為秋為金;《離》在南方,為夏為火;《坎》在北方,
為冬為水。春與秋日夜分,寒暑平,是以金木之氣易以相變,故貌傷則致秋陰常
雨,言傷則致春陽常旱也。至於冬夏,日夜相反,寒暑殊絕,水火之氣不得相併,
故視傷常燠、聽傷常寒者,其氣然也。逆之,其極曰惡;順之,其福曰攸好德。
劉歆《貌傳》曰有鱗蟲之孽,羊禍,鼻痾。說以為於天文東方辰為龍星,故為鱗
蟲。於《易》,《兌》為羊,木為金所病,故致羊禍,與常雨同應。此說非是。
春與秋氣陰陽相敵,木病金盛,故能相併,惟此一事耳。禍與妖痾祥眚同類,不
得獨異。
魏尚書鄧颺揚行步馳縱,筋不束體,坐起傾倚,若無手足,此貌之不恭也。
管輅謂之鬼躁。鬼躁者,凶終之徵,後卒誅也。
惠帝元康中,貴遊子弟相與為散發倮身之飲,對弄婢妾,逆之者傷好,非之
者負譏,希世之士恥不與焉。蓋貌之不恭,胡狄侵中國之萌也。其後遂有五胡之
亂,此又失在狂也。
元康中,賈謐親貴,數入二宮,與儲君遊戲,無降下心。又嘗因弈棋爭道,
成都王穎厲色曰:“皇太子國之儲貳,賈謐何敢無禮!”謐猶不悛,故及於禍,
貌不恭之罰也。
齊王冏既誅趙王倫,因留輔政,坐拜百官,符敕台府,淫卷二十七  志第十七_晉書原文_國學 史部專驕,不一朝
覲,此狂恣不肅之咎也。天下莫不高其功而慮其亡也,冏終弗改,遂致夷滅。
司馬道子於府園內列肆,使姬人酤鬻,身自貿易。乾寶以為貴者失位,降在
皂隸之象也。俄而道子見廢,以庶人終,此貌不恭之應也。
安帝義熙七年,將拜授劉毅世子,毅以王命之重,當設饗宴,親請吏佐臨視。
至拜日,國僚不重白,默拜於廄中。王人將反命,毅方知之,大以為恨,免郎中
令劉敬叔官。天戒若曰,此惰略嘉禮不肅之妖也。其後毅遂被殺焉。
庶征恆雨,劉歆以為《春秋》大雨,劉向以為大水。
魏明帝太和元年秋,數大雨,多暴卒,雷電非常,至殺鳥雀。案楊阜上疏,
此恆雨之罰也。時天子居喪不哀,出入弋獵無度,奢侈繁興,奪農時,故水失其
性而恆雨為罰。
太和四年八月,大雨霖三十餘日,伊、洛、河、漢皆溢,歲以凶飢。
吳孫亮太平二年二月甲寅,大雨,震電。乙卯,雪,大寒。案劉歆說,此時
當雨而不當大,大雨,恆雨之罰也。於始震電之,明日而雪,大寒,又常寒之罰
也。劉向以為既已雷電,則雪不當復降,皆失時之異也。天戒若曰,為君失時,
賊臣將起。先震電而後雪者,陰見間隙,起而勝陽,逆弒之禍將成也。亮不悟,
尋見廢。此與《春秋》魯隱同。
武帝泰始六年六月,大雨霖。甲辰,河、洛、伊、沁水同時並溢,流四千九
百餘家,殺二百餘人,沒秋稼千三百六十餘頃。
太康五年七月,任城、梁國暴雨,害豆麥。九月,南安郡霖雨暴雪,樹木摧
折,害秋稼。是秋,魏郡西平郡九縣、淮南、平原霖雨暴水,霜傷秋稼。
惠帝永寧元年十月、義陽、南陽、東海霖雨,淹害秋麥。
元帝太興三年,春雨至於夏。是時王敦執權,不恭之罰也。
永昌元年,春雨四十餘日,晝夜雷電震五十餘日。是時王敦興兵,王師敗績
之應也。
成帝鹹和四年,春雨五十餘日,恆雷電。是時雖斬蘇峻,其餘黨猶據守石頭,
至其滅後,淫雨乃霽。
鹹康元年八月乙丑,荊州之長沙攸、醴陵、武陵之龍陽,三縣雨水,浮漂屋
室,sha6*人,損秋稼。是時帝幼,權在於下。
服妖
魏武帝以天下凶荒,資財乏匱,始擬古皮弁,裁縑帛為白帢,以易舊服。
傅玄曰;“白乃軍容,非國容也。”乾寶以為“縞素,凶喪之象也”。名之為
帢,毀辱之言也,蓋革代之後,劫殺之妖也。
魏明帝著繡帽,披縹紈半袖,常以見直臣楊阜,諫曰:“此禮何法服邪!”
帝默然。近服妖也。夫縹,非禮之色。褻服尚不以紅紫,況接臣下乎?人主親御
非法之章,所謂自作孽不可禳也。帝既不享永年,身沒而祿去王室,後嗣不終,
遂亡天下。
景初元年,發銅鑄為巨人二,號曰翁仲,置之司馬門外。案古長人見,為國
亡。長狄見臨洮,為秦亡之禍。始皇不悟,反以為嘉祥,鑄銅人以象之。魏法亡
國之器,而於義竟無取焉。蓋服妖也。
尚書何晏好服婦人之服,傅玄曰:“此妖服也。夫衣裳之制,所以定上下殊
內外也。《大雅》雲‘玄袞赤舄,鉤膺鏤錫’,歌其文也。《小雅》雲‘有嚴有
翼,共武之服’,詠其武也。若內外不殊,王制失敘,服妖既作,身隨之亡。妹
嬉冠男子之冠,桀亡天下;何晏服婦人之服,亦亡其家,其咎均也。”
吳婦人修容者,急束其發而劘角過於耳,蓋其俗自操束太急,而廉隅失中
之謂也。故吳之風俗,相驅以急,言論彈射,以刻薄相尚。居三年之喪者,往往
有致毀以死。諸葛患之,著《正交論》,雖不可以經訓整亂,蓋亦救時之作也。
孫休後,衣服之制上長下短,又積領五六而裳居一二。乾寶曰:“上饒奢,
下儉逼,上有餘下不足之妖也。”至孫皓,果奢暴恣情於上,而百姓雕困於下,
卒以亡國,是其應也。
武帝泰始初,衣服上儉下豐,著衣者皆厭衤要,此君衰弱,臣放縱,下掩上
之象也。至元康末,婦人出兩襠,加乎交領之上,此內出外也。為車乘者苟貴輕
細,又數變易其形,皆以白篾為純,蓋古喪車之遺象也。夫乘者,君子之器。蓋
君子立心無恆,事不崇實也。乾寶以為晉之禍征也。及惠帝踐阼,權制在於寵臣,
下掩上之應也。至永嘉末,六宮才人流冗沒於戎狄,內出外之應也。及天下撓亂,
宰輔方伯多負其任,又數改易不崇實之應也。
泰始之後,中國相尚用胡床貊槃,及為羌煮貊炙,貴人富室,必畜其器,吉
享嘉會,皆以為先。太康中,又以氈為絈頭及絡帶袴口。百姓相戲曰,中國必
為胡所破。夫氈毳產於胡,而天下以為絈頭、帶身、袴口,胡既三制之矣,能
無敗乎!至元康中,氐羌互反,永嘉後,劉、石遂篡中都,自後四夷迭據華土,
是服妖之應也。
初作屐者,婦人頭圓,男子頭方。圓者順之義,所以別男女也。至太康初,
婦人屐乃頭方,與男無別。此賈后專妒之徵也。
太康中,天下為《晉世寧》之舞,手接杯盤而反覆之,歌曰“晉世寧,舞杯
盤”。識者曰:“夫樂生人心,所以觀事也。今接杯盤於手上而反覆之,至危之
事也。杯盤者,酒食之器,而名曰《晉世寧》,言晉世之士苟偷於酒食之間,而
知不及遠,晉世之寧猶杯盤之在手也。”
惠帝元康中,婦人之飾有五兵佩,又以金銀玳瑁之屬,為斧鉞戈戟,以當笄。
乾寶以為“男女之別,國之大節,故服物異等,贄幣不同。今婦人而以兵器為飾,
此婦ren6*妖之甚者。於是遂有賈后之事”。終亡天下。是時婦人結髮者既成,以繒
急束其環,名曰擷子紒。始自中宮,天下化之。其後賈后廢害太子之應也。
元康中,天下始相傚為烏杖以柱掖,其後稍施其鐓,住則植之。夫木,東
方之行,金之臣也。杖者扶體之器,烏其頭者,尤便用也。必旁柱掖者,旁救之
象也。施其金,柱則植之,言木因於金,能孤立也。及懷愍之世,王室多故,而
此中都喪敗,元帝以藩臣樹德東方,維持天下,柱掖之應也。至社稷無主,海內
歸之,遂承天命,建都江外,獨立之應也。
元康、太安之間,江淮之域有敗屩自聚於道,多者至四五十量,人或散投坑
谷,明日視之復如故。或雲,見狸銜聚之。乾寶以為‘夫屩者,人之賤服,處於
勞辱,黔庶之象也。敗者,疲弊之象;道者,四方往來,所以交通王命也。今敗
屩聚於道者,象黔庶罷病,將相聚為亂,以絕王命也”。太安中,發壬午兵,百
姓怨叛。江夏張昌唱亂,荊楚從之如流。於是兵革歲起,服妖也。
初,魏造白帢,橫縫其前以別後,名之曰顏帢,傳行之。至永嘉之間,
稍去其縫,名無顏帢,而婦人束髮,其緩彌甚,紒之堅不能自立,發被於額,
目出而已。無顏者,愧之言也。覆額者,慚之貌也。其緩彌甚者,言天下亡禮與
義,放縱情性,及其終極,至於大恥也。永嘉之後,二帝不反,天下愧焉。
孝懷帝永嘉中,士大夫競服生箋單衣。識者指之曰:“此則古者繐衰,諸侯
所以服天子也。今無故服之,殆有應乎!”其後遂有胡賊之亂,帝遇害焉。
元帝太興中,兵士以絳囊縛紒。識者曰:“紒者在首,為乾,君道也。囊者
坤,臣道也。今以朱囊縛紒,臣道上侵君之象也。”於是王敦陵上焉。
舊為羽扇柄者,刻木象其骨形,列羽用十,取全數也。自中興初,王敦南征,
始改為長柄,下出可捉,而減其羽用八。識者尤之曰:“夫羽扇,翼之名也。創
為長柄者,將執其柄以制羽翼也。改十為八者,將未備奪已備也。此殆敦之擅權
以制朝廷之柄,又將以無德之材欲竊非據也。”是時,為衣者又上短,帶才至於
掖,著帽者又以帶縛項。下逼上,上無地也。為袴者直幅為口,無殺,下大之象。
尋而王敦謀逆,再攻京師。
海西嗣位,忘設豹尾。天戒若曰,夫豹尾,儀服之主,大人所以豹變也。而
海西豹變之日,非所宜忘而忘之。非主社稷之人,故忘其豹尾,示不終也。尋而
被廢焉。
孝武太元中,人不復著帩頭。天戒若曰,頭者元首,帩者助元首為儀飾
者也。今忽廢之,若人君獨立無輔佐,以至危亡也。至安帝,桓玄乃篡位焉。
舊為屐者,齒皆達楄上,名曰露卯。太元中忽不徹,名日陰卯。識者以為
卯,謀也,必有陰謀之事。至烈宗末,驃騎參軍袁悅之始攬構內外,隆安中遂謀
詐相傾,以致大亂。
太元中,公主婦女必緩鬢傾髻,以為盛飾。用髲既多,不可恆戴,乃先
於木及籠上裝之,名曰假髻,或名假頭。至於貧家,不能自辦,自號無頭,就人
借頭。遂布天下,亦服妖也。無幾時,孝武晏駕而天下騷動,刑戮無數,多喪其
元。至於大殮,皆刻木及蠟或縛菰草為頭,是假頭之應雲。
桓玄篡立,殿上施絳帳,鏤黃金為顏,四角金龍銜五色羽葆流蘇。群下相謂
曰:“頗類轜車。”尋而玄敗,此服之妖也。
晉末皆冠小而衣裳博大,風流相放,輿台成俗。識者曰:“上小而下大,此
禪代之象也。”尋而宋受終焉。
雞禍
魏明帝景初二年,廷尉府中雌雞化為雄,不鳴不將。乾寶曰:“是歲宣帝平
遼東,百姓始有與能之義,此其象也。然晉三後並以人臣終,不鳴不將,又天意
也。”
惠帝元康六年,陳國有雞生雄雞無翅,既大,墜坑而死。王隱以為:“雄者,
胤嗣子之象。坑者,母象。今雞生無翅,墜坑而死,此子無羽翼,為母所陷害乎?”
於後賈后誣殺愍懷,此其應也。
太安中,周玘家雌雞逃承溜中,六七日而下,奮翼鳴將,獨毛羽不變。其後
有陳敏之事。敏雖控制江表,終無紀綱文章,殆其象也。卒為玘所滅。雞禍見玘
家,又天意也。京房《易傳》曰:“牝雞雄鳴,主不榮。”
元帝太興中,王敦鎮武昌,有雌雞化為雄。天戒若曰,雌化為雄,臣陵其上。
其後王敦再攻京師。
孝武太元十三年四月,廣陵高平閻嵩家雌雞生無右翅,彭城人劉象之家雞有
三足。京房《易傳》曰:“君用婦人言,則雞生妖。”是時,主相併用尼媼之言,
寵賜過厚,故妖象見焉。
安帝隆安元年八月,琅邪王道子家青雌雞化為赤雄雞,不鳴不將。桓玄將篡,
不能成業之象。
四年,荊州有雞生角,角尋墮落。是時桓玄始擅西夏,狂慢不肅,故有雞禍。
天戒若曰,角,兵象,尋墮落者,暫起不終之妖也。後皆應也。
元興二年,衡陽有雌雞化為雄,八十日而冠萎。天戒若曰,衡陽,桓玄楚國
之邦略也。及桓玄篡位,果八十日而敗,此其應也。
青祥
武帝鹹寧元年八月丁酉,大風折大社樹,有青氣出焉,此青祥也。占曰:
“東莞當有帝者。”明年,元帝生。是時,帝大父武王封東莞,由是徙封琅邪。
孫盛以為中興之表。晉室之亂,武帝子孫無孑遺,社樹折之應,又常風之罰。
惠帝元康中,洛陽南山有虻作聲,曰“韓屍屍”。識者曰:“韓氏將屍也,
言屍屍者,盡死意也。”其後韓謐誅而韓族殲焉,此青祥也。
金沴木
魏文帝黃初七年正月,幸許昌。許昌城南門無故自崩,帝心惡之,遂不入,
還洛陽。此金沴木,木動之也。五月,宮車晏駕。京房《易傳》曰:“上下鹹悖,
厥妖也城門壞。”
元帝太興二年六月,吳郡米廡無故自壞。天戒若曰,夫米廡,貨糴之屋,無
故自壞,此五穀踴貴,所以無糴賣也。是歲遂大飢,死者千數焉。
明帝太寧元年,周莚自歸王敦,既立其宅宇,所起五間六梁,一時躍出墜地,
余桁猶亘柱頭。此金沴木也。明年五月,錢鳳謀亂,遂族滅莚,而湖熟尋亦為墟
矣。
安帝元興元年正月丙子,會稽王世子元顯將討桓玄,建牙竿於揚州南門,其
東者難立,良久乃正。近沴妖也。而元顯尋為玄所擒。
三年五月,樂賢堂壞。時帝嚚眊,無樂賢之心,故此堂是沴。
義熙九年五月,國子聖堂壞。天戒若曰,聖堂,禮樂之本,無故自壞,業祚
將墜之象。未及十年而禪位焉。
卷二十七  志第十七_晉書原文_國學 史部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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