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暮南征,可望不可攀。
杜甫 《前出塞九首》名句出處
出自唐代杜甫的《前出塞九首》
戚戚去故里,悠悠赴交河。
公家有程期,亡命嬰禍羅。
君已富土境,開邊一何多。
棄絕父母恩,吞聲行負戈。
出門日已遠,不受徒旅欺。
骨肉恩豈斷,男兒死無時。
走馬脫轡頭,手中挑青絲。
捷下萬仞岡,俯身試搴旗。
磨刀嗚咽水,水赤刃傷手。
欲輕腸斷聲,心緒亂已久。
丈夫誓許國,憤惋復何有!
功名圖麒麟,戰骨當速朽。
送徒既有長,遠戍亦有身。
生死向前去,不勞吏怒嗔。
路逢相識人,附書與六親。
哀哉兩決絕,不復同苦辛。
迢迢萬里余,領我赴三軍。
軍中異苦樂,主將寧盡聞。
隔河見胡騎,倏忽數百群。
我始為奴僕,幾時樹功勳。
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殺1/1人亦有限,列國自有疆。
苟能制侵陵,豈在多殺傷。
驅馬天雨雪,軍行入高山。
徑危抱寒石,指落層冰間。
已去漢月遠,何時築城還。
浮雲暮南征,可望不可攀。
單于寇我壘,百里風塵昏。
雄劍四五動,彼軍為我奔。
擄其名王歸,系頸授轅門。
潛身備行列,一勝何足論。
從軍十年余,能無分寸功。
眾人貴苟得,欲語羞雷同。
中原有鬥爭,況在狄與戎。
丈夫四方誌,安可辭固窮。
名句書法欣賞
譯文和注釋
譯文
其一
悲悲戚戚地離開了家鄉,踏上漫長的征路奔赴交河。
官家限定了到達前線的日期,如果逃亡又難免災禍。
我們君王的疆土已經遼闊,而開邊的戰爭還是如此繁多。
只好棄絕父母的養育之恩,忍泣吞聲地扛著武器向前跋涉。
其二
出了家門,一天天地走遠了;見識已多,不再受同行人的氣。
骨肉之恩豈能不顧?無奈身為男兒死活沒有定期。
摘掉絡頭讓馬疾馳,解下韁繩提在手裡。
從萬仞高山飛馳而下,俯下身來練習拔取軍旗。
其三
蘸著嗚咽的隴頭水磨礪 * ,水色變紅才覺察刀刃割破了手。
我想不理睬這令人斷腸的流水聲,怎奈心緒已亂了許久。
大丈夫立誓以身許國,又何必再心生怨怒?
只要能把自己的畫像放在麒麟閣,即便立即戰死也是值得。
其四
押送征夫的是你們這些官長,而遠戍邊疆的我們也都算個人。
不管是生是死我們向前去,用不著你們吹鬍子瞪眼睛!
路上遇到一個相識的人,托他捎封信給家中六親。
傷心啊我們雙方已是永別了,再也不能相聚一處同受苦辛。
其五
走了迢迢萬里路,終於被領著來到三軍。
軍中的苦樂多么懸殊,主將對此哪能了解詳盡?
隔著河水望見了敵人的騎兵,眨眼間就馳過了幾百群。
我現在僅僅是個小卒,何時才能建立功勳?
其六
拉弓應當拉強弓,用箭應當用長箭。
射人先射他騎的馬,擒賊先擒賊的首頜。
* 也要有個限度,立國總歸得有個疆界。
只要能制止敵人的侵略,又何須過多地殺傷他們!
其七
驅馬賓士正逢天降大雪,行軍進入一座高山。
沿著危險的山路抱運寒石修築城壘,凍掉的手指落在厚厚的冰凌間。
此處距國門已十分謠遠,何時才能築好城壘得以歸還?
頭上的暮雲悠悠南去,我們眼巴巴地望著卻不能攀上它飛回故園。
其八
敵人前來攻打我們的城壘,百里沙場風塵昏暗。
我們揮動寶劍幾次出擊,就把敵軍打得東逃西散。
我活捉了敵人的一個酋長歸來,繫上他的脖子交給主將。
然後悄悄地站到佇列里,初次得勝又何必為自己張揚?
其九
當了十幾年的兵,哪能不立一點戰功?
眾人爭相冒功求賞,我想報功卻羞於與他們混同。
爭功奪利的事中原也有,何況在這與異族鄰壤的邊境!
大丈夫應當心懷天下,豈可為個人的困窮而動容!
注釋
戚戚,愁苦貌。因被迫應往,故心懷戚戚。
悠悠,猶漫漫,遙遠貌。交河在新疆 * 爾自治區吐魯番縣,是唐王朝防吐蕃處。
公宗,猶官家。有程期,是說赴交河有一定期限。
是說如果逃命,又難逃法網。唐行“府兵制”,天寶末,還未全廢,士兵有戶籍,逃則連 累父母妻子。
這兩句點出赴交河之故,是全詩的主腦,是人民的抗議,也是壯甫的斥責。
離家日久,一切習慣了,熟習了,放下再受夥伴們的戲弄和取笑。按《通典》卷一百四十九:“諸將上不得倚作主帥,及恃己力強,欺傲火(伙)人,全無長幼,兼笞撻懦弱,減削糧食衣資,並軍器火具,恣意令擎,勞逸不等。”則知當時軍中實有欺負人的現象。
“死無時”是說時時都有死的可能,不一定在戰場。正因為死活毫無把握,所以也就顧不 得什麼骨肉之恩,說得極深刻。
走馬,即跑馬。轡頭,當泛指馬的絡頭。脫是去掉不用。
青絲,即馬韁。挑是信手的挑著。
捷下是飛馳而下。
搴,拔取。是說從馬上俯下身去練習撥旗。 《通典》(卷同上):“搴旗斬將,陷陣摧鋒,上賞。”所以要“試搴旗”。吳昌祺說:“走馬四句,捷自負,而意乃在 ‘死無時’也。” 這說法很對。
嗚咽水,指隴頭水。《三秦記》:“隴山頂有泉,清水四注,俗歌:隴頭流水,嗚聲嗚咽。遙望秦川,肝腸斷絕。”這以下四句即化用隴頭歌。
輕是輕忽,只當沒聽見。腸斷聲指嗚咽的水聲。
這句是上句的否定。心緒久亂,而水聲觸耳,想不愁也不行。心不在焉,因而傷手。初 尚不知,見水赤才發覺。刻劃人微。
丈夫,猶言“男兒”、“健兒”或“壯士”,是征夫自謂。誓許國,是說決心把生命獻給國家。這以下四句征夫的心理有了轉變,但是出於無可奈何的,所以語似壯而情實悲,口裡說的和心裡想的仍有矛盾。
這句承上句。既以身許國,此外還有什麼值得悲憤和留念的呢?
西漢宣帝曾圖畫霍光、蘇武等功臣一十八人於麒麟閣。
當字很有意思,好像甘心如此,其實是不甘心。末兩句也是反話。所以有此矛盾現象,是由於這個戰爭不是正義的戰爭,人民也是被強制去作戰的。
送徒有長,是指率領(其實是押解)征夫的頭子,劉邦、陳勝都曾做過。
遠戍,指人說,是征夫自謂。“亦有身”是說我們也有一條命,也是一個人。是反抗和憤恨的話。仇註:“遠戍句,此被徒長呵斥而作自憐語。”不對頭。
這兩句是說,死活我們都向前去,決不作孬種,用不著你們吹鬍子瞪眼,也是汪性使氣 的話。仇註:“吏即送徒之長。”
附書即捎信兒。六親是父母兄弟妻子。
這兩句概括書中的大意。決絕,是永別。仿佛是說:“媽呀!爸爸呀!妻呀!兒呀!…… 我們再也不能見面了!我們苦也不能苦在一起了!”吳瞻泰云:“不言不同歡樂,而言不同苦辛,並苦辛亦不能同,怨之甚也。”
“迢迢”,遠貌。
異苦樂是說苦樂不均。在剝削階級的部隊中,官兵總是對立的。
隔河的河即交河。“騎”字照以前的習慣讀法,應讀作去聲,因為這是名詞,指騎兵。
倏忽,一會兒工夫。
《通鑑》說當時“戍邊者多為邊將苦使,利其死而沒其財”(卷二百一十六)。可見“為奴僕”確是實際情形。
樹,立也。
這四句極象謠諺,可能是當時軍中流行的作戰歌訣。馬目標大易射,馬倒則人非死即傷,故先射馬,蛇無頭而不行,王擒則賊自潰散,故先擒王。擒王句乃主意所在,下四句便是引伸這一句的。
亦有限,是說也有個限度,有個主從。正承上句意。沈德潛 《杜詩偶評》:“諸本 * 亦有限,惟文待詔(文徵明)作 * 亦無限,以開合語出之,較有味。”不確。
自有疆,是說總歸有個疆界,饒你再開邊。和第一首“開邊一何多”照應。
這兩句是說如果能抵制外來侵略的話,那末只要擒其渠魁就行了,又哪在多 * 呢?張遠《杜詩會粹》:“大經濟語,借戍卒口中說出。”在這裡我們相當明顯的看到杜甫的政治觀點。
雨作動詞用,讀去聲。雨雪即下雪。
山高所以徑危。因築城,故須抱石。
指落是手指被凍落。
漢月,指祖國。
祖國在南方,所以見浮雲南去便想攀住它。“暮”字含情。
單音禪。漢時匈奴稱其君長曰單于,這裡泛指邊疆少數民族君長。
古寶劍有雌雄,這裡只是取其字面。四五動,是說沒費多大氣力。
奔是奔北,即吃了敗仗。
名王,如匈奴的左賢王、右賢王。這裡泛指貴人。正是所謂“擒賊先擒王”。
轅門即軍門。
這兩句主要寫有功不居的高尚風格,是第三章“大夫誓許國”的具體表現,也是下章“丈夫四方誌”的一個過渡。
能無,猶“豈無”、“寧無”,但含有估計的意味,分寸功,極謙言功小。觀從軍十年 餘,可知“府兵制”這時已完全破壞。
眾人,指一般將士。苟得,指爭功貪賞。
“欲語”二字一頓。想說說自己的功,又不屑跟他們同調,乾脆不說也罷。《禮記:由禮》:“毋剿說,毋雷同。”雷一發聲,四下同應,故以比人云亦云。
這兩句過去解說不一。大意是說:中原尚且有鬥爭,何況邊疆地區?應前“單于寇我壘”。
這兩句是將自己再提高一步,丈夫志在四方,又哪能怕吃苦? 《論語》“君子固窮”。
簡評
天寶十一載(752年),四十歲的杜甫寫的《前出塞》是一系列軍事題材的詩歌。這個時期還是唐朝的生長期,伴隨著生長期的,是唐朝在軍事上的擴張期,朝廷上上下下的預估大多是樂觀的,杜甫卻對唐玄宗的軍事路線不太認同。
杜甫名句,前出塞九首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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