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歸·紹興乙卯大雪行鄱陽道中

作者:向子諲 朝代:宋代

原文

江南江北雪漫漫,遙知易水寒。同雲深處望三關,斷腸山又山。
天可老,海能翻,消除此恨難。頻聞遣使問平安,幾時鸞輅還?

詩詞問答

問:《阮郎歸·紹興乙卯大雪行鄱陽道中》的作者是誰?答:向子諲
問:該詩寫於哪個朝代?答:宋代
問:該詩是什麼體裁?答:詞

譯文和注釋

譯文
江南江北漫天飛雪,遙知那北地正是地凍天寒。遠望陰雲密布的邊境三關,山外有山令人憂憤腸斷。
即便是天能老去海能掀翻,要消除這亡國的憤恨千難萬難。不斷聽說朝中派人去問候被囚的君王,若不發兵抗金君王何時才能起駕回還?

注釋
阮(ruǎn)郎歸:詞牌名,又名醉桃源、醉桃園、碧桃春。雙調四十七字,前後片各四平韻。
鄱(pó)陽:地名,今江西鄱陽。
江南江北:長江南北,這裡泛指下雪的地方。
易水:水名,源出河北易縣,此指淪陷區。
同云:即彤雲,下雪前的陰雲。
三關:公元954年,五代周世宗柴榮征遼,收復益津關、淤口關、瓦橋關等。這。三關”均在今河北境易水一帶。後都為金所占,是北伐必經之地。
遣(qiǎn)使報平安:宋高宗不希望二帝還朝,但為掩人耳目,於建炎三年(1129)、紹興二年(1132)和紹興四年(1134)多次分別派洪皓、潘致堯、章誼等人為大金通問使、軍前通問使、金國通問使,頻頻探問徽、欽二帝,以逃避人民的指責。當詞人寫此詞時,徽宗已被囚死。
鸞輅(luán lù):天子乘坐的車,這裡借代指徽、欽二帝和帝後。

詩文賞析


向子諲是南宋初年主戰派大臣之一。靖康之難之時,他曾請康王趙構率諸將渡河,以救徽欽二帝。建炎三年(1129 ),金兵進湖南圍長沙。此時他率軍民與金兵血戰八晝夜。陳與義《傷春》詩云 :“稍喜長沙向延閣,疲兵敢犯犬羊鋒 。”這首詞所敘之事就是此事 。紹興九年(1139),子諲觸怒秦檜,從此歸隱鄉間十五年以卒。其詞多寫山林逸趣,但也不乏憂國傷時之作,此詞即其中之一。詞題“紹興乙卯大雪行鄱陽道中”,其中乙卯為紹興五年(1135),鄱陽即今江西波陽縣,位於翻陽湖東岸。
從此詞第一句來看,起筆極寫江南江北,大雪漫天,寒氣逼人。在如此大雪天征程上,詞人在思考什麼呢 ?是溫暖的家,抑或前村之酒舍?兩者都不是。
“遙知易水寒。”易水(在今河北),當時正是金人的後方。從此句可知詞人是在懷想被擄北去的徽欽二帝。
此句寫懷想,句中“知”字是眼。“知”前加一遙字,寫出其懷念之深。落一寒字,見得其體貼之切。寒字與起筆之雪漫漫照應,結構完整,頗有寓意。江南江北已大雪漫漫,燕山雪花大如席,其寒徹骨,可想而知。寒字亦暗示出二帝在漠北寒冷之地,備受金人種種虐待。此句取自戰國末荊軻之悲歌“風蕭蕭兮易水寒”,既而又倍增一份悲憤之感。“同雲深處望三關。”
上句寫內心之懸想,此句更推進一步,寫出舉目以北望。三關者,淤口關、益津關(均在今河北霸縣)、瓦橋關(在今河北雄縣 )。五代周顯德六年(959),世宗北取瀛、莫等州,以三關與契丹分界。詞人以易水、三關,厝代北地。詞人遙望天北,但見彤雲沉沉,二帝蒙塵之處,上有沉沉之彤雲,下有重重之關山。“斷腸山又山 。”那重重之山,遮斷了詞人的視線,更遮斷了二帝之歸路 。遙望重山,怎能不令人肝腸寸斷!
詞情至此,似已至極。然而詞人之悲痛是沒有極點的。“天可老,海能翻。消除此恨難 。”換片三句翻出奇語,然痛入骨髓矣。唐人之詩云:“天若有情天亦老”,猶為虛擬之辭,此則直謂天可老。漢人之詩云 :“山無陵,江水為竭,⋯⋯乃敢與君絕 ”。想像還沒達到海,此則至於海矣。天荒地老,痛劇恨深,見於言外。
下句更道“消除此恨難 ”。此恨正指靖康之恥、二帝被擄。難字,與上二句之可字能字呈為強烈對比,天可老、海能翻之可能,倍加反襯出消除此恨之不可能。
然而實際上天難老,海亦難翻,而消除此恨之難,更難於此二事,直是絕望之語。結尾二句奇外出奇,從絕望之中竟又現出一片痴望來。“頻聞遣使問平安。幾時鸞輅還 。”鸞指馬鈴,其形制為“鸞口銜鈴”(《古今注·輿服》)。輅是車上橫木 ,鸞輅即指二帝車駕。
《宋史·高宗紀》載:紹興四年(1134)春正月,“遣章誼等為金國通問使 ”。五年五月,又“遣何蘚等奉使金國,通問二帝 ”。故結筆上句言“頻聞遣使問平安 ”。此詞作於紹興五年隆冬,事實上徽宗已於“紹興五年四月甲子,崩於五國城(今黑龍江依)”。因為直至“七年九月甲子,凶問(始)至江南”(《宋史·徽宗紀》)。詞人此時當然不可能“預卜 ”此一凶問。
但二帝在金國備受磨難,詞人是明白的。問平安之語,字面堂皇得體,內里何等酸楚。上言天可老、海能翻,消除此恨難,固已絕望;結句反謂幾時鸞輅還,則又翻出無可遏止之希望。此希望雖不合情理,卻見出一片痴情。以痴情語作結,使得此詞愈朴愈厚愈無盡。
此詞傷悼徽欽二帝之被擄,實際上是融家國之悲為一體(詞人是神宗皇后之再從侄 )。徽欽二帝,皆亡國之昏君,本無可痛恨。但在“國、君一體”(《春秋公羊傳》莊公四年)之時代,二帝之蒙塵在當時人們看來實與祖國山河之破碎、北宋文明之毀棄為一事。
故從歷史之角度看,子諲此詞表露出南渡之初愛國志士悲憤心態,所以有其一定的歷史認識意義。從藝術之角度看,則此詞抒情曲折深刻,及語言之諲婉工致,造詣頗有獨到之處。上片由江南江北之雪聯想到易水之寒,又由此一聯想而遙望三關,已是層層翻進。下片凌空設喻,以天可老、海能翻反襯此恨難消,情至絕望之境,便若無以復加。然而最後又翻出絕望中之一片痴望,抒發故國故君之思,至此終至其極。只因詞人鬱結悲憤深沉,傾訴出來才有如此曲折跌宕之致。
詞雖是小令,字數不多而其抒情卻曲折深刻如此,可謂之造詣獨特。全詞雖極寫二帝被擄不還之悲懷,但終篇亦並無一語道破,語言委婉工致,正不失詞體本色。比較南宋前期一般愛國詞之粗獷,南宋後期一般愛國詞之晦澀,便又可謂之匠心獨運。

標籤:宋詞精選詠史懷古愛國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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