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用與抄襲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江南的春天,繁花似錦;江南的月夜,溫柔深沉。我是吟著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漫步在這長江邊的。“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屈原坐在這裡,思念過楚國的國難。李白獨步月下,想起“峨嵋山月半輪秋,影人平羌江水流”。杜甫江邊徘徊,看見“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當年蘇東坡感嘆:“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江還是那條江,月還是那輪月,萬千年來,它們送走了多少人?“江畔何年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啊,長江,一部永遠讀不完的大書。
這則短文,頗能奪取讀者眼球,作者對經典詩詞信手拈來巧妙引用,旁徵博引,文采飛揚,讓作品熠熠生輝。
“旁徵博引”,就是引用,引用即是抄錄。從這一角度來看,“天下文章一大抄”頗有道理,今人抄古人,後人抄前人,初學者抄名家大家。其實,天下大多數的文人,其文章或多或少是從古人、前人那裡移花接木、牽取騰挪,美其名曰:借鑑。初學寫作,為練筆計,多要經歷模仿的過程。不然,古人為何在蒙學階段有《佩文韻府》《龍文鞭影》之類?不就是供寫作者抄仿借鑑詞藻和文句之用?就是科技日新月異的今天,語文老師不也在天天強調要多積累好詞佳句名篇佳作,這樣寫作時才會如郭沫若語“胸藏萬匯憑吞吐,筆有千鈞任翕張”。
不過,引用與抄襲還是有差別的。在作品的創作中,引用是一種重要的寫作手段,無論在文學、藝術,還是科學、技術領域,大概所有從事寫作的人,沒有人會不用到它。尤其在科學研究中,借用前人的學術成果,推陳出新,創造出新的知識,造福人類社會,是人所敬仰的高尚事業。學術論著中如果引用得當,不但道理說得清楚,還會給人留下知識淵博的美好印象。然而,抄襲卻不然。儘管抄襲也可以說是一種寫作手段,但它是攫取別人勞動據為己有的一種不勞而獲的行為,既不正當又不光彩,為社會鄙視,也為人們所不齒。
何況,引用也有死用與活用之別。死用者,胸無點墨,不分優劣,統統抓進籃里便是菜,把別人現成的整段整句原樣搬來,毫不咀嚼,斷章取義,把人家好好的文字白白糟蹋了,結果畫虎不成反類犬。
如何能用得活,如何能用出創造性來?在此試舉一例說明——偉大領袖毛 * 詩詞有曰:“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這是從宋人石曼卿“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常圓”一句化用而來,而石曼卿則又是創於唐人李賀的“衰蘭送客鹹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一句。就這樣兩次轉手,二番活抄,自開生面,各有己意,當然算不得抄襲,而是地地道道的創新。
來源:福州日報 2015-12-15 13:0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