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過之後滿滿愛

都說父愛如山,誰也替代不了。可是,面對父親,隨著年歲的漸增,我愈發地感到愧疚。曾經的我,怎么就那么的冷漠,以至於在那長長久久的一段時光里,父親在我的心目中總是處於無足輕重可有可無的位置。

說來奇怪,母親對我打也打了,罵也罵了,而且次數絕不亞於父親。偏偏,每遇傷心事,我第一個想起的定是母親,想起她和風細般的體貼,想起她無微不至的關愛。而父親,不想還好,一想就氣不打一處來:哪次摔倒了,他不是老遠處拋來一句“自己站起”?哪次風寒感冒了,他不是兇巴巴地強抱著我去村衛生所打針?

父親挑個百來公斤的擔子可走上十里八里,可總是“女人相”。每次回到家就找母親,常常“樣迭出”:哎呀,看看我眼睛怎么啦,有點澀。快快快,我耳朵好癢呀,看看是不是給蟲子咬了?每每此時,母親不管再忙都會放下手頭的活兒,來番細細觀察。

父親還是個老煙槍。我的臥室和父親的臥室相隔一層縫隙多多的木板,每有火柴燃亮的微光透過縫隙,我就會不由自主地把心揪得緊緊的。有一次,心煩意亂的我發起了飆,把木板擂得咚咚直響:“媽,你就不管管這個菸鬼?叫我怎么睡覺呀?”父親不言,母親無語。執拗的父親沒有因為這事把菸癮戒除。只是此後的他不管天再冷,只要我們姐弟在隔壁屋子裡,他菸癮來了都默默地起床到屋外吸,然後咳。

一天,父親下地割完稻子,坐在田埂上愜意地點火吸菸,邊吸邊咳,忽然咳出了一大攤血,而且血流不止。危情時刻,一陣山風吹來,吹走了菸頭火星,引燃山邊秋林,熊熊烈焰瞬間將父親吞沒……所幸,這是我做的一個夢,一個可怕的惡夢。那晚,被惡夢驚醒的我,淚水止不住地流淌。

我平生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原來是這么地在乎父親。顧不了已是深夜,我連忙撥通鄉下老家的電話。接電話的是母親。我心急火燎地問:“爸爸呢?媽,我爸呢?”

“孩子,怎么啦?爸爸在打鼾呢。”媽媽樂呵呵地說。聽到母親這話,我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放聲嚎啕大哭。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待我漸漸平靜下來,電話那頭傳來了父親的聲音。我搖著頭,再次哽咽不止:“爸爸,你就少吸點菸吧……”

放下電話,我再也無法入睡。曾經的一幕幕過往歷歷在目,是那么的美好。他的“凶”之殼裡包裹著沉甸甸的父愛,他的“裝”又何嘗不蘊含著對母親的羅曼蒂克式的浪漫?

來源:福州日報 2015-06-23 10:2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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