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毛蟹

母校連江四中校門前，有一條從東灣直伸入海的野蟹繁生的河塘。“秋風起，蟹兒黃”，小時候，我這個學弟常常跟學兄下水塘捉蟹。

金秋時節，河塘里的水緩緩流淌，水很淺，最深不及腳踝。淺水下，小蝦不時歡樂地蹦出水面，魚兒敏捷地游弋穿梭。只有懶散的毛蟹，安分守己，喜歡蟄伏在泥岸的洞穴里，或隱匿在石縫和水草叢中休養生息。我和同學總是期待周末或假期早早來到，避開父母、老師的督查視線，想方設法邀約好友同學上河塘，打泥水仗，捉毛蟹。

毛蟹又稱河蟹、螃蟹、清水大閘蟹，個大、健碩、膏黃、肉肥、味美。“形模雖入婦人笑，風味可解壯士顏。”宋人黃庭堅的詩句，道破了女人見笑的毛蟹粗蠢模樣，可獨特的蟹味卻“已覺酒興生江山”，令壯士品嘗得笑逐顏開。

毛蟹，在我們眼裡，不過是個青殼黃毛、沒頭沒腦、額頭長眼、張揚怒目、橫行斜爬、霸道成性的樣子。這傢伙常年棲息在泥水裡，八隻步足只能左右伸張，不能前後邁進，俗稱“土八路”。因為馬鼻平原與羅源灣接壤，河塘里的水鹹淡相宜，毛蟹尤其喜歡這兒的獨特環境。

毛蟹長相醜陋，但生性溫順。每年的枯水期，也正是河塘毛蟹的旺盛期，我們乾脆徒手空拳捕捉。脫褲下塘，彎腰曲背，伸手入穴，一觸蟹身，快速反應，拇指使勁，食指勾勒，迅速鉗住蟹的兩側，排除大螯攻擊，毛蟹只好束手就擒，乖乖地甘當俘虜。話說回頭，假如你前怕狼後怕虎，束手束腳，捉拿方法不當，蟹也會乘虛而入，或傷及你的手腳，或溜之大吉。

上世紀五十年代末，毛蟹特別多，到河塘里捉蟹，往往滿載而歸。看到被捕的毛蟹在蟹桶里噴著泡泡，聽著蟹們在蟹桶內悉悉索索、勾心鬥角的掙扎聲響，我由衷地感到捉蟹的樂趣和豐收的喜悅。有一回，我捉到一隻大毛蟹，放在蟹桶里，一轉眼工夫，就逃之夭夭。後來我才知道，桶內僅一隻蟹，一定要加蓋提防；如果放兩隻以上毛蟹，蟹們就會相互“妒嫉”起來，互相用蟹足扯後腿，內斗，結果“要死一起死”，一隻也跑不了。

毛蟹互相擠兌的德性，讓我想起“內耗”的危害來。個別小心眼的人，在別人業績斐然、表現優異時，在他人升職、加薪、受表彰時，就醉意大發，置事實、德行於不顧，做了不該做的事、講了不實的壞話，這樣於已、於人、於事業都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