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

稱呼他老大，全班30號同學無一人不贊同。不只因為他的年齡全班最大，更因為他有一副老沉相：中禿的頭，臉龐兩側都是鬍子，一雙稍凸的眼睛隱匿於大黑框潮人眼鏡之後，老奸巨猾的模樣。

老大考大學前是學藝術的，專業水平卻一般。我們常聽他自己吹噓，考上新聞專業前，曾在老家做了2年兼職，經歷了學生不曾經歷的困頓苦難。他時常說些跌宕起伏的創業史給我們聽，讓我們5位死黨對他膜拜有加。閒來無事，我會陪著老大去彈琴。他的彈琴水平慘不忍睹，國小時，我上過鋼琴課，隨便一個初級老師都和他旗鼓相當。他曾笑說，某次面對正襟危坐的鋼琴老師，老大連一個八度都彈不清楚，彈完右手後竟手掌外掀，想用大拇指彈第6個音，差點將老師嚇得坐到木地板上。

老大雖然雙學位修得不精，但寫作功底卻相當獨到。考上新聞專業的頭年，大學舉辦演講比賽，班主任物色演講者、撰稿人，卻無人願意參加。眼看離比賽只有2天了，老大信誓旦旦地踱到辦公室，笑著對班主任說：“我寫稿，讓女生上。”周六一整天，老大用2碗桶面的代價，完美寫就了演講稿，文章結構合理，內容豐富，觀點鮮明，朗誦起來令人激情澎湃。憑藉老大這篇驚艷之作，我們班摘得了演講比賽的桂冠，上至班主任下至第30名的同學，都對老大刮目相看。從此以後，我們對老大身穿嚴謹正裝、腳蹬尖皮鞋的行為，不再變相嘲笑，反而覺得這是他文化功底高深莫測、為人處事不喜張揚的一種姿態。

大四時，我踢球不慎磕傷了右腿，到市醫院住院，老大請假看望我。他左手提著我最愛吃的榴槤，右手提著一盒保養品，說是班主任和全班同學都很關心我，特地讓他代表大家來看望我，還怪我踢球那么不注意。臨走時，他掏出一個紅包，迅速壓在我的枕頭下，我死活推給他，他趕緊跑掉了。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再過20分鐘，他又回頭進入我的病房：“沒有錢坐計程車了，借我20塊吧！”我趕忙再次將紅包還給他，老大有些慍怒：“要20塊就給20塊，那些是讓你治療的費用，別囉嗦！”

老大今年諸事順利，剛和一位善良的美女談戀愛，去了某所中學見習教書。或許這是最適合他的工作。聽著王菲纏綿悱惻的《傳奇》，我在想，若干年後，當年我們5位死黨前呼後擁的老大，是否依舊派頭如初？不過有一點我篤信，他永遠熱愛生活，永遠有一顆慈悲為懷的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