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的台階

沒有回老屋有很長一段時間了。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很想回老屋看看。

風，清清涼，很有些初夏的味道。天邊的夕陽似遠走他鄉的遊子，雖對大地依依不捨，依舊轉身離開了。我不知他是不是淚流滿面。我想是吧，可惜的是我沒看見。天空也隨之暗淡下來，但並不是可怕的漆黑。清風徐來，帶著莫名的心情，我踏上一步比一步高的石梯，慢慢地向老屋靠近。

這十二步石梯是老屋特有的景象。它連著老屋和荷花池，荷花池的旁邊有一口已有些年歲的圓口水井。石梯兩旁的雜草很茂盛，茂密的樹枝錯綜交叉。台階上長滿了綠幽幽的青苔。看著台階上的青苔，不免有些憐香惜玉，不願一腳踏上去；看著老屋的變化，也不免有些物是人非，老屋老了，爺爺的台階長青苔了。

借著淡淡的月光，屋檐下的蜘蛛網若隱若現；偶爾有一兩隻老鼠從屋樑爬過。老屋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此夜月中見舊宿，何人不起思爺情？眨眼間，十多年過去了。爺爺走了十多年，老屋孤獨了十多年，台階也被冷落了十多年。

童年的記憶在腦中不斷地回放。

爺爺常在傍晚時分挑水。肩挑著水桶，嘴裡哼著不知名的民謠，很動聽。那時我很小，石梯間的高度對於我來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爺爺挑著水，顧不了我，我在他後面連滾帶怕地跟著。看著爺爺一步一步吃力地蹬著石梯。重重的扁擔壓著他彎彎的脊背。挑完水後，爺爺就坐在屋前的台階上抽一袋旱菸休息休息，濃濃的煙似雲霧在我面前繚繞。這是爺爺忙碌一天后最悠閒的時刻，但“吸血蟲”的我連這一刻都不放過我。撒嬌於爺爺的懷抱，讓爺爺跟我講故事，哼那些不知名而動聽的民謠，把玩著他的鬍鬚，靜靜地入睡。

有人說，好的東西總易破碎，甜蜜的生活總易失去。我想也是，要不我怎么會在眨眼間就失去了我親愛的爺爺呢？除卻童年的這一點點回憶和現已長滿青苔的台階，爺爺留給我的好像沒有什麼了。

奶奶死得早，台階就是爺爺唯一的知己。那一個個不眠之夜，對奶奶的想念，心靈深處的孤獨，生活的艱辛，除了台階還有誰知道呢？對不起，爺爺；作為您最疼愛的孫子，我卻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不能分擔。為什麼年幼的我只知道索取呢？

記憶的深處依然跳躍著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爺爺的生日。

坐在爺爺的台階上，望著空中的皎月。我寄思心與明月，隨您直到夜郎西。爺爺今天是您的生日，讓我好好地陪陪您。您回來看看我吧，看看您的台階。您的老屋老了，您的台階長滿了青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