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緊幸福

人一出生，就似乎總在告別之中。或許是朋友，或許是親人，或許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習慣，或許是從前常去的地方……它們有的永遠離開了，不再回來；有的即使再見面，也陌生得難以認得。就這樣相聚，分離，重逢，告別了那些人和事，也告別了他們在心中留下的溫暖。

一

小時候和所有女孩子一樣，喜歡布娃娃。夜裡喜歡抱著它們睡覺，雖然媽媽一再禁止並搬出很多的理由，但是我依然不改。尤其是寒冷的冬天，摸著它們毛茸茸的身體，熱度就在我們之間緩緩地漫延開去。有時甚至會同它們說晚安，和它們說話，在睡前為他們祝福，然後說，我們都要開開心心地，一起長大喔。

然而最終卻沒有。我獨自長大了。在學習的壓力和父母的期待下，艱難但卻平安地成長起來。我長高了，已經可以不踮腳就拿到書架上層厚厚的字典，然而那些布娃娃，她們一直放在最下面的地方，我卻很久也沒有去碰過。

我看見了成長後的幸福與希望，但卻沒有看見她們和我一起歡笑的影子。

二

上了國中以後，其實並沒有和國小同學完全斷掉了聯繫。和其中的幾個還是會互通電話，信件往來。初一和國小其實也並沒有很大的差別，時間空閒得就像潮濕的海綿，就算不擠也會嘀嘀嗒嗒地掉下水來。於是寫信成了消遣時間的最好方式，收信成了每時每刻最盼望的事情。每次收到信都無比小心地打開，不僅是怕弄皺了信紙，更是擔心裏面滿溢的溫暖會在我來不及閱讀時就全部跑光。當展開了信紙，看著那些清秀或是潦草的字型，總會覺得欣慰快樂，因為我們依然彼此關心，仿佛和以前一樣，他們就在我的身邊。

但是初二就不再一樣。聽著班主任和各科老師說最容易鬆懈的就是現在，很容易兩極分化等等的話語，表面上不當回事，心裡卻隱隱擔心起自己的成績。於是用了學習忙的藉口，結束了與他們每個人的通信。一次同學對我說，其實很希望我寫信過去，因為總會想起以前一起的快樂時光，我笑了笑，未置可否。

可是終於變得孤單起來。國中的同學一樣好一樣會關心我，但是總是沒有國小同學那種可以完全信賴的感覺，有許多話不能講也不敢講。於是懷念起以前信中散發的淡淡溫暖，卻再也回不去了。

三

前段時間上街，路過十字街頭的時候，突然覺得似乎少了點什麼。於是又倒回去看，才發現小商品市場沒有了。那裡變成很大的一塊空地，孤零零地立著幾個醜陋的腳手架。我一下子呆在那裡，心裡空蕩蕩地寒冷。從未想過它哪一天會離開，也不知道它離開了生活將會怎么樣。為這件事我難過了好久，直到好友說它一個月之後它也許會回來，才稍稍安下心。很久以前就一直喜歡去哪裡，不僅是因為可以買到廉價而漂亮的商品，更重要的是濃重的人情味。喜歡在擁擠的人群中看神情迥異的臉，它們有些歡樂有些悲傷有些落寞有些滄桑，卻同樣鮮活生動，熱情而不冷漠，在這個城市裡過著最真實的生活。這些人們，他們操著方言或是略帶口音的國語，喜歡懶散的生活，喜歡看熱鬧，也會貪圖小便宜。但是他們都熱愛這裡，許多都是善良的人。有些已經跟我很熟，光顧時會報以一個熱情的笑容和一個低些的價格，還會不辭辛勞地幫著翻找想要的東西，讓人覺得不好意思而掏錢買下。儘管知道那只是賣出商品的策略之一，但是聽見“好久沒來啦”這樣的話語還是會覺得溫暖。

而現在它搬掉了，或許不久還會回來，但總歸是不一樣的吧。那幢舊舊的老房子，髒亂的地板，和令人印象深刻的衛生間，所有的這些，都如此溫暖，並且無論如何不會第二次出現。我們的城市，正在邁著“五城連創”的偉大步伐向現代化走去，卻在無意間丟掉了一些溫暖但似乎是微不足道的東西。

我們依然在告別之中。有時是自己離開了，有時是別人離開了，和那些溫暖一道。但我知道，那些溫暖所帶來的觸動人心的感覺，會一直停留在腦海深處，成為無法抹去的記憶，並告訴我們，要追逐真愛，握緊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