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蘇洵傳》(四)原文及翻譯
宋史
原文:
或曰:“機者,創業之君所假以濟耳,守成之世,其奚事機而安用夫腹心之臣?”嗚呼!守成之世,能遂熙然如太古之世矣乎?未也,吾未見機之可去也。且夫天下之變,常伏於安,田文所謂“子少國危,大臣未附”,當是之時,而無腹心之臣,可為寒心哉!昔者高祖之末,天下既定矣,而又以周勃遺孝惠、孝文;武帝之末,天下既治矣,而又以霍光遺孝昭、孝宣。蓋天下雖有泰山之勢,而聖人常以累卵為心,故雖守成之世,而腹心之臣不可去也。
《傳》曰:“百官總己以聽於冢宰。”彼冢宰者,非腹心之臣,天子安能舉天下之事委之,三年不置疑於其間邪?又曰:“五載一巡狩。”彼無腹心之臣,五載一出,捐千里之畿,而誰與守邪?今夫一家之中必有宗老,一介之士必有密友,以開心胸,以濟緩急,奈何天子而無腹心之臣乎?近世之君抗然於上,而使宰相眇然於下,上下不接,而其志不通矣。臣視君如天之遼然而不可親,而君亦如天之視人,泊然無愛之之心也。是以社稷之憂,彼不以為憂,君憂不辱,君辱不死。一人譽之則用之,一人毀之則舍之。宰相避嫌畏譏且不暇,何暇盡心以憂社稷?數遷數易,視相府如傳舍。百官泛泛於下,而天子惸惸(qióng :同“煢”。沒有兄弟,孤獨)於上,一旦有卒然之憂,吾未見其不顛沛而殞越也。聖人之任腹心之臣也,尊之如父師,愛之如兄弟,執手入臥內,同起居寢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百人譽之不加密,百人毀之不加疏,尊其爵,厚其祿,重其權,而後可與議天下之機,慮天下之變。
宰相韓琦見其書,善之,奏於朝,召試舍人院,辭疾不至,遂除秘書省校書郎。會太常修纂建隆以來禮書,乃以為霸州文安縣主簿,與陳州項城令姚辟同修禮書,為《太常因革禮》一百卷。書成,方奏未報,卒。賜其家縑、銀二百,子軾辭所賜,求贈官,特贈光祿寺丞,敕有司具舟載其喪歸蜀。有文集二十卷、《諡法》三卷。
譯文/翻譯:
有人會說:“所謂心機,只有創業之君才藉助於它,作為守成之世,君子有什麼必要把事情搞得那么神秘,有什麼必要信用心腹之臣呢?”這真是一種可悲可嘆的論調,試問,我們現今的守成之世能與太古之世相比嗎?不能,這就說明心機不可不用。況且天下之變常陷伏於所謂太平盛世,就像田文所說:“子少國危,大臣未附。”這種景況沒有心腹之臣難道不叫人寒心嗎?過去,漢高祖臨終前天下本已安定,然而劉邦仍囑咐周勃輔佐孝惠帝、孝文帝。漢武帝臨終前,天下本已大治,但他也吩咐霍光做孝昭帝和孝宣帝的心腹之臣。縱然天下有泰山不倒之穩勢,聖人也常有累卵之憂心。由此可看出,守成之世,聖人不可不要心腹之臣。
《左傳》說“:百官總己以聽於宰相。”宰相如果不是腹心之臣,天子怎能把天下大事委託給他管理,而且三年不對他產生懷疑呢?《左傳》還說:“五載一巡狩。”如果天子無心腹之臣,在他五年一度的例行出巡時,怎能放心拋開千里之外的京城。又要誰來為他守護京城呢?現在一家中必有宗老,一介寒士必有密友,藉以開啟心胸,接濟緩急。為什麼作為天子就不該有腹心之臣呢?近世的一些君王威然高高在上,而使宰相渺然聽命於下。君臣之間界線分明,上下之間沒有溝通。臣視君仿佛有天上的星星那么遙遠而不得親近,君主也像在天上俯視臣子,泊然無撫愛之心。這就容易造成這樣一種狀況:國家有憂,臣子不以為憂;君主有憂,臣子不感到屈辱;君主受到污辱,臣子不去為君主而死。另外,近世君主用人沒有自己的尺度,有一個人說某人好就馬上任用他,而有一個人說某人不好就馬上割捨他。在這種氛圍下,作為宰相,他避嫌畏譏都來不及,哪裡還有時間專心以國事為憂呢?外降無常,信疑不定,使宰相視宰相之府如傳舍。百官泛泛於下而天子高高在上,一旦有緊急之憂,君臣莫不顛沛流離甚至遭殺身之禍。所以我認為,聖人之任用心腹之臣,要尊之如父師,愛之如兄弟,相互之間無猜疑和禁忌,同起居寢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百人誇獎他我是這樣,百人詆毀他我也是這樣,仍使他有高貴的爵位,有優厚的俸祿,有十足的權力,然後與他共同商議**大事,共同考慮應付天下之事變。
宰相韓琦看到蘇洵的文章後十分讚賞,並將此文章奏報到朝廷,蘇洵因此被召試舍人院,但他以有病為由沒有到任。於是又被任命為秘書省校書郎。當時正趕上太常修撰建隆以來的禮書,故以蘇洵為霸州文安縣主簿,與陳州項城令姚辟一起用修禮書,並撰成《太常因革禮》一百卷,可惜書成之後,剛剛上奏而沒有得到回音,蘇詢就去世了。皇帝特意賜綢、銀二百給他家裡,但其子蘇軾辭退了所賜之錢,只求贈官,因此皇帝特贈蘇洵為光祿寺丞,並敕令有關部門用船將蘇洵的遺體運回四川。蘇洵有文集二十卷、《諡法》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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