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櫆《馬湘靈詩集序》原文及翻譯

劉大櫆

原文:

馬君湘靈與余居同里生同庚學同業其喜為詩同其嗜酒同飲灑既酣其狂言震於廣座也同。余棄於時,而湘靈亦屢試不舉,為同遇;餘生三子皆夭,而湘靈亦未有子息,為同病。人之不同,如其面,余與湘靈幾無不同矣。而亦有不同者,蓋湘靈之為人,余固嘗兄事焉;若其所為文章,則余方欲師事之而未能。此其不同也。
憶昔與湘靈同在京師,一日日已晡,湘靈過余施捨,余出酒看共酌。時余兄奉之亦在坐。湘靈被酒,意氣勃然,因遍刺當時達官無所避。余驚怖其言。湘靈慷慨曰:“子以我為俗子乎!”余謝不敢。湘靈命酒連舉十餘觴,大醉歡呼,髮上指冠,已復悲歌出涕。余見湘靈言之哀,亦泣涕縱橫不自禁。湘靈乃指謂余兄曰:“彼乃同心者。”因出其平生歌詩示余。余讀之,風翻雲涌,而喉間氣鬱不得舒,於是相對黯然,罷酒別去。
忽忽二十年,則聞湘靈已老病,不復能遠遊,或扁舟自放於九龍、三泖之間,間則歸里與縉紳之去位而里居者連為吟社,尋山釣水而已。嗟乎!以湘靈之才與其志,使其居於廟朝,正言謇諤[1],豈與夫世之此倡而彼應者同乎哉!奈何窘蹶浮堪[2],抱能不一施,遂為山澤之癯以老也。
癸未之秋,湘靈橐其所為詩遺餘數百里之外,使為之序。余誦湘靈之詩,循環往復,益嘆湘靈年雖老,而少年英銳之氣不衰。此其必傳於世,世人之所共知,固不藉余言以增重。若其人之磊砢[3],不猶高出時俗人萬萬,則非余言莫之顯。雖然,後之人苟能讀湘靈之詩,亦可以想見其人矣。
註:[1]謇諤(jiǎnè簡餓):正直敢言。亦作“謇諤”。 [2]窘蹶:窘困失意。湛:通“沉”。 [3]磊砢(kē科):才氣卓越。

譯文/翻譯:

馬湘靈和我居住在同一個地方,出生的年份也一樣,學習也在同一個地方,他喜歡詩詞,這也和我一樣,他也和我一樣喜歡喝酒,一喝酒就容易喝醉,喝醉後他的狂妄言論會讓在在場的所有人感到震驚,這種豪放的性格也和我一樣,我被時代所拋棄(意思就是懷才不遇)並且湘靈也考了很多次科舉也沒考中,這點我們兩的遭遇也一樣,我生了三個孩子都早早地夭折了,並且湘靈也一樣沒有孩子,這點上我們也是同病相連。人與人之間的不同可以從他們的長相上看出區別,而我和湘靈幾乎沒有不同的地方,但是我們之間又有一些區別,那就是湘靈的人品,我一向把他當做我的兄長(意思是說湘靈的人品很好),就像他寫的文章,我想要學習並達到他的水平而無法辦到一樣。這點我和他是不同的。
回憶起以前和湘靈一起呆在京城,一天已經到了黃昏了,湘靈到我家我拿出酒和他一起喝。那時我的哥哥奉之也在座。湘靈喝醉了酒,意氣風發 ,豪情萬丈。於是就把當時的大官一個個全罵了一遍,一點都不避諱。我對他的言論感到驚恐,湘靈情緒激昂地說:“你以為我只是一個平平凡凡的人嗎?”我恭敬地說不敢這樣看待(即指不敢以一個凡夫俗子來看待你),湘靈有拿起酒連喝了數十杯,喝的酩酊大醉還高聲歡呼,怒髮衝冠,不久卻又唱起了悲壯的歌還流出了眼淚,我看到湘靈的哀痛之情,也是情不自禁地老淚縱橫,湘靈就指著我哥哥說:你和我一樣是志同道合之人。於是他就拿出了他生平所寫的詩詞給我看,我看他的詩詞,給我帶來的是風起雲湧的感覺,並且喉嚨之間的其都不舒暢了(意思即說他的詩詞寫得十分精妙)。於是我們相對暗自神傷無話以對,就結束酒席,相互分別了。轉眼間就過了二十年,忽聞湘林已經老病纏身,不能夠在出去遠遊了。他有時會到福建至上海一帶遊山玩水。同時還聽說他和同一個地方的那些離休的官紳相互集合在一起組成詩社,感嘆啊,以湘靈的才華與志氣。應該讓他到朝廷之上做官,為百姓正義直言,怎么會淪落到和那些聽風就是雨隨大流的凡夫俗子為伍呢,無奈何他困頓失意意志消沉,抱負不能完全施展,便成為了山河之中一個普通的貧困老頭了。
乾隆二十八年,他把他的詩稿裝在袋子裡送到了百里之外的我手裡,讓我為他的詩集作序,我一遍一遍誦讀湘靈的詩,十分感嘆雖然湘靈的年紀已經老了,但是他像少年般的英明睿智之氣依舊沒有衰減,這也必使他的詩詞傳誦於世,世人也都都必將知道他的詩,自然不需要借我的言論來為他的詩集增加分量。像他這樣才氣卓越,高出當世的凡夫俗子何止千萬,因為這樣的緣故,不是我故意通過言論來彰顯他,因為這樣,後世之人即使無法讀到湘靈的詩,也可以通過我的這篇文章想像出他的樣子。 
劉大櫆《馬湘靈詩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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