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濂《游鐘山記》原文及翻譯

宋濂

原文：

辛丑二月癸卯，予始與劉伯溫、夏允中二君游鐘山。出東門，過半山報寧寺。白煙涼草，離離蕤蕤，使人躊躇不忍去。沿道多蒼松，或如翠蓋斜偃，或蟠身矯首。入廣慈丈室，謁欽上人。適松花正開，黃粉毿毿觸人，捉筆聯松花詩，詩未就。予獨出，會章君三益至，遂執手至翠微亭，俯瞰山足如井底。東行至道卿岩有僧宴坐岩下問之張目視弗應時雉聞人聲戛戛起岩草中日將夕章君上馬去予還廣慈二君熟寐方覺，呼燈起坐，共談古豪傑事。明日，予同二君游崇禧院。從西廡下入永春園，園雖小，眾卉略具。揉柏為麋鹿形。二君行倦，解衣覆鹿上，僧具壺觴，予不能酒，謝二君出遊。夏君愕曰：“山有虎，近有僧采荈，虎爪其顴，顴有瘢可驗。子勿畏往矣？”予意夏君紿我。挾雨登惟秀亭。又折而東，路益險，予息促甚，倦極思休。有二台．闊數十丈，至此屢欲返，度出已遠。予力行登坡，躍數十步，輒止，氣定又復躍，徑至焉。見大江如玉帶橫圍，天闕、芙蓉諸峰，出沒雲際。西望久之，擊石高歌。歌已，繼之以感慨。過黑龍潭，忽腥風逆鼻，群烏亂啼，憶夏君有虎語，心動，急趨過。似有逐後者。又棘針鉤衣，咽唇焦甚，幸至七佛庵。庵僧出迎，面有新瘢。詢之，即向采荈者。心益動，遂歸。還抵永春園，見餚核滿地，一髫童立花下。問二客何在，童云：“其待公不來，出壺中酒飲，賦詩，大笑，酒盡，徑去矣。”予遂回廣慈，二君出迎。劉君曰：“子幸不葬虎腹，當呼斗酒，，滌去子驚可也。”遂同飲。明日，欲游草堂寺，雨絲絲下，意不佳，乃還。予幸與二君得放懷山水，一刻之樂，千金不易也。山靈或有知，當使予游盡江南名山，雖老死煙霞中，有所不恨。
（選自《宋濂散文選集.游鐘山記》，有刪改）

譯文/翻譯：

辛丑年二月癸卯日，我和劉伯溫、夏允中二人遊覽鐘山。我們走出城東門，經過報寧寺。鐘山上，白色的煙靄，帶著露氣的春草，山上樹木茂盛，讓人駐足停留不忍離開。沿路很多蒼勁的松樹，有的好像翠綠的車蓋斜斜地向下傾倒，有的好像蟠龍彎曲的身姿，昂首向上。我們進入廣慈寺的寺主房間，拜謁欽上人。正好遇上松樹花正在綻放，黃色的花粉、細長的花蕊觸碰著來往的遊人，我們提筆寫關於松花的詩。詩沒有寫成，我獨自出行，遇上章三益君到來，於是我們牽手走到翠徽亭，俯視向下看，山腳就好像井底。我們向東行走到道卿岩，有個僧人安閒地坐在岩下，我們詢問他，他睜開眼睛看了一下，沒有回應。野雞聽到人的聲音，戛戛地從岩草中飛起。太陽將要西下，章君上馬離開了，我回到廣慈寺。劉夏二君熟睡後剛剛醒來，叫人點亮燈，起身就坐起談論古代豪傑的故事。第二天，我和二君遊覽崇禧院。我們從崇禧院西邊的走廊往下走，進入永春園，園子雖小，眾多的花卉大都具有。揉曲柏樹成麋鹿的形狀。(劉夏)二君走得累了，就脫下上衣覆蓋在麋鹿形狀的柏樹上，崇禧院的僧人準備了一壺酒，我不能喝酒，推辭後告別二君岀游。夏君驚愕地說：“山上有老虎!最近有僧人釆茶，老虎抓傷了他的顴部，顴部有傷疤可以證明。你難道不害怕還要前往嗎?”我心想夏君是欺騙我的我冒雨登上惟秀亭，又轉向東走，山路更加險峻，我的呼吸更加急促，非常疲倦，希望休息一下。有兩個平台，數十丈寬，我到這裡多次想返回，猜想自己已經走出很遠了。我盡力登陡坡，爬了數專，停下來，氣息平定又接著爬，終於走到了平路。看見長江好像玉帶延伸包圍著鐘山，天闕、芙蓉等山峰，在邊際出沒。我向西久久地凝望敲擊石塊高聲放歌。歌聲停下後，繼而深深地感動慨嘆。我經過黑龍然聞到腥風沖鼻，一群烏鴉錯雜亂叫，我想起夏君說的山上有老虎的話，內心驚動，急忙快步走過黑龍潭。好像在後面有迫趕的東兩一樣，荊棘的針刺鉤住我的衣服，我的咽喉和嘴唇非常乾燥，幸好來到了七佛庵，庵中的僧人出來迎接，他臉上有新的疤痕。我詢問他，他就是那位採茶的人。我心裡更加震驚，於是就回來了。回到永春園，我看見果核滿地，一個孩童站在花下。我問他:“劉、夏二君在哪裡?”孩童說:他們等黧有等兼就拿出虛中的酒飲，賦詩大笑，酒喝完了，就徑直離開了。”我於是回到廣慈寺，二人出來迎接我。劉君說：“你幸運地沒有葬身虎腹，應該叫來一壺酒，洗洗你的驚恐呢。”於是我們同飲。第二天，我們想游草堂寺，雨如絲般地下，心情不甚愉快，於是就回來了我幸運地和二君能夠在山水間舒展心懷，這一刻的快樂，就年是金也不交換。山中神靈如果有情，應該會讓我游盡江南的名山，即使我在煙霞中老去，也不遺憾了。 
宋濂《游鐘山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