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春秋·驕恣篇》原文及翻譯
呂氏春秋
原文:
晉厲公欲盡去其大臣而立其左右。胥童謂厲公曰:“必先殺三郄。族大多怨。去大族不逼。”公曰:“諾。”乃使長魚矯殺郄犨、郄錡、郄至於朝,而陳其屍。於是厲公游於匠麗氏,欒書、中行偃劫而幽之。諸侯莫之救,百姓莫之哀。三月而殺之。人主之患,患在知能害人,而不知害人之不當而反自及也。
魏武侯謀事而當,攘臂疾言於庭曰:“大夫之慮,莫如寡人矣!”立有間,再三言。李悝趨進曰:“昔者楚莊王謀事而當,有大功,退朝而有憂色。左右曰:‘王有大功,退朝而有憂色,敢問其說?’王曰:‘仲虺有言,不穀說之。曰:“諸侯之德,能自為取師者王,能自取友者存,其所擇而莫如己者亡。”今以不穀之不肖也,群臣之謀又莫吾及也,我其亡乎!’”曰:“此霸王之所憂也,而君獨伐之,其可乎!”武侯曰:“善。”武侯益知君人之道。
齊宣王為大室,大益百畝,堂上三百戶。以齊之大,具之三年而未能成。群臣莫敢諫王。春居問於宣王曰:“荊王釋先王之禮樂,而樂為輕,敢問荊國為有主乎?”王曰:“為無主。”“賢臣以千數而莫敢諫,敢問荊國為有臣乎?”王曰:“為無巨。”“今王為大室,其大益百畝,堂上三百戶。以齊國之大,具之三年而弗能成。群臣莫敢諫,敢問王為有臣乎?”王曰:“為無臣。”春居曰:“臣請辟矣!”趨而出。王曰:“春子!春子!反!何諫寡人之晚也?寡人請今止之。”遽召掌書曰:“書之!寡人不肖,而好為大室。春子止寡人。”箴諫不可不熟,宣王微春居,幾為天下笑矣。
趙簡子沉鸞徼於河,曰:“吾嘗好聲色矣,而鸞徼致之;吾嘗好宮室台榭矣,而鸞徼為之;吾嘗好良馬善御矣,而鸞徼來之。今吾好士六年矣,而鸞徼未嘗進一人也。是長吾過而絀善也。”故若簡子者,能厚以理督責於其臣矣。以理督責於其臣,則人主可與為善,而不可與為非;可與為直,而不可與為枉。此三代之盛教。
(選自《呂氏春秋·驕恣篇》,略有刪減)
譯文/翻譯:
晉厲公想把他的大臣們都除掉,提拔他身邊的人為官。胥童對厲公說。“一定要先殺掉三個姓郄的。他們家族大,對公室有很多怨恨,除掉大家族,就不會威逼公室了。”厲公說;“好吧。”於是就派長魚矯在朝廷上殺死了郄犨、郄錡、郄至,陳列他們的屍體示眾。接著厲公到匠麗氏那裡遊樂,欒書,中行偃劫持並囚禁了他。諸侯們沒有誰援救他,百姓們沒有人哀憐他。過了三個月,就把他殺死了。君主的弊病,在於只知道(自己)能危害別人,卻不知道(如果)所害的人是不該害的反而會自己遭殃。
魏武侯謀劃事情總是很得當,有一次他在朝廷中捋袖伸臂大聲說:“大夫們的謀慮,沒有人趕得上我了。”只站了一會兒,這句話就說了好幾遍。李悝快步走上前說:“從前楚莊王謀劃事情很得當,成就了很大功業,退朝以後卻面有憂色。身邊的人說:‘大王您成就了很大的功業,退朝以後卻面有憂色,請問這是什麼原因?’莊王說:‘仲虺有話,我很喜歡。(他)說:“諸侯的品德,能為自己選取老師的,就會稱王天下;能為自己選取朋友的,就會保存自身;所選取的人不如自己的,就會滅亡。”如今憑著我這樣不賢德,臣子們的謀劃,又都趕不上我,我大概要滅亡了吧!’”(李悝接著又)說道:“這就是成就霸王之業的人所憂慮的,可是您卻偏偏自誇,那怎么可以呢?”武侯說:“你說的好。”(從此以後)武侯更加懂得了當君主的原則。
齊宣王修建大宮室,規模之大超過了一百畝,堂上設定三百座門。憑著齊國選樣的大國,修建了三年還沒有能修建成。臣子們沒有人敢勸阻齊王。春居對宣王說:“楚王拋棄了先王的禮樂,音樂因此變得輕浮了,請問楚國算是有賢明君主嗎?”宣王說;“沒有賢明君主。”春居說:“所謂的賢臣數以千計,卻沒有人敢勸諫,請問楚國算有賢臣嗎?”宣王說:“沒有賢臣。”春居說:“如今您修建大宮室,宮室之大超過了一百畝,堂上設定三百座門。憑著齊國這樣的大國,修建了三年仍不能夠修建成。臣子們沒有人敢勸阻,請問您算是有賢臣嗎?”宣王說;“沒有賢臣。”春居說:“請您允許我離開吧!”說完就快步走出去。宣王說;“春子!春子!回來!為什麼這么晚才勸阻我呢?請允許我現在就停止修建宮室。”趕緊召來記事的官員說:“寫上!我不賢德,喜歡修建大宮室。春子阻止了我。”對於勸諫,不可不認真考慮。宣王如果沒有春居,幾乎要被天下人恥笑了。
趙簡子把鸞徼沉沒到黃河裡,說;“我曾經愛好音樂女色,鸞徼就給我弄來;我曾經愛好宮室台榭,鸞徼就給我修建;我曾經愛好良馬和好馭手,鸞徼就給我找來。如今我愛好賢士六年了,可鸞徼不曾舉薦過一個人。這是助長我的過錯而磨滅我的長處啊。”所以象簡子這樣的人,是能嚴格地依照原則審察責求自己的臣子了。對自己的臣子依照原則審察責求,那么國君就可以跟他一起為善,而不會跟他一起為非;可以跟他一起做正直的事,而不可以跟他一起做邪曲的事。這是夏商周三代的美好教化。
《呂氏春秋·驕恣篇》
關注字典網微信公眾號:icidian,查詢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