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聖母院(上)-第02卷-摔破罐子(3)


到後來,總算換到了盡頭,前面是一個廣闊的空地,只見許多星星點點的燈光在茫茫夜霧中搖曳閃爍.格蘭古瓦一頭沖了過去,只想跑快點,以期甩掉三個魔鬼.
傢伙,看你往哪裡跑!那個斷臂缺腿的吼叫一聲,丟下雙棍,邁開兩條舉世無雙的大腿,其精確均勻的步伐是巴黎街頭以前從未見過的,緊追了上來.
此時,無腿人已經站了起來,把沉甸甸的鐵皮大碗扣在格蘭古瓦的腦勺上,而瞎子瞪著燈籠一樣的眼睛,直盯著他看.
我這是在哪兒呢?詩人嚇壞了,問道.
在奇蹟宮廷.跟隨著他們的第四個幽靈答道.
我發誓,我確實看到了瞎子能看.瘸子能跑,但還是沒求救世主.格蘭古瓦自言自語道.
他們一聽,都恐懼的笑了.
可憐的詩人環視了一下周圍,確實置身在這個可怕的奇蹟宮廷里,從來就不會有一個好人會在這樣的時辰到這裡來的.這是魔圈,小堡的軍官和府衙的捕快膽敢貿然進去,便會被粉身碎骨,化為烏有;這是盜賊的淵藪,膿疣在巴黎臉上;這是陰溝,各國首都大街小巷那種司空見慣.到處溢流的罪惡.乞討.流浪的溝水,每天早上從這裡流出,每天夜裡又流回這裡滯留;這是使人毛髮悚然的蜂窩,一切擾亂社會秩序的胡蜂每晚都帶著採集到的勝利品回來;這是欺騙人的醫院,這裡集中著吉卜賽人,還俗的修士,失足的學子,各個民族的流氓,諸如西班牙的.義大利的.德國的,各種宗教......猶太教.基督教.yi6*6*蘭教.偶像崇拜者......的痞子,身上滿是偽裝的瘡疤,白天乞討,晚上成為強盜.天壤之別.總前言之,這是廣大寬闊的化妝室,今日巴黎街頭上演的偷竊.賣淫和兇殺這種萬古長存的喜劇,其各種角色早已在中古時代就在這裡上妝和卸妝了.
這是一個開闊的形狀參差不齊的空地,地上鋪的石子高低不平,跟昔日巴黎的所有廣場一樣.這兒那兒,火光閃爍,周圍聚集著一堆堆怪誕的人.飄忽不定,紛攘.只聽見一陣陣尖笑聲.孩子的啼哭聲.女人的說話聲.這人群的手掌和腦袋,襯托著亮光,黑黝黝的,顯現出萬千奇特動作的剪影.地面上,火光搖曳,掩映著許多模糊不清的巨大黑影,時不時可以看見走過去一條與人無二的狗,或一個與狗無二的人.在這巢穴里好象在群魔殿,種族的界限,物種的界限,似乎都消失了.男人.女人.畜生.年齡.性別.健康.疾病,這共同的東西存在於這群人中間.一切的一切都是相互混合.摻雜.重疊的,成為一體;每人都具有整體的特性.
微弱的燈光下,格蘭古瓦在心神未定中,辨認出這片廣大空地的四周儘是破舊醜陋的房屋,那些蟲蛀的.皺摺的.萎縮的.窟窿中百孔千瘡的門面,他仿佛覺得這些門面兒在黑暗中活似許多老太婆的大腦袋瓜,排成一個圓圈,怪異而乖戾,眨著眼睛在注視這群魔亂舞.
一個知所不知,聞所未聞的新的世界.奇形怪狀,麇集著爬行動物,荒誕不經.
格蘭古瓦越來越驚慌,那三個乞丐活似三把鉗子把他牢牢抓住,周圍又有一群其他的面孔起伏不定.狂吠不止,把他吵得都耳聾了.雖然他身遭不測,不是還是振作起來.回想今天是不是禮拜六.可是他的努力是徒勞的,他的記憶和思路的線索中斷了;他懷疑一切,在所見和所感覺的之間飄來忽去,難題,不能解答,始終在他心中飄蕩.假設我存在,這一切是否存在?如果這一切存在,我是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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