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十七(唐書) 列傳十九

豆盧革,祖籍,同州刺史。父瓚,舒州刺史。(《宣和書譜》云:失其世系。)
革少值亂離,避地鄜、延,轉入中山,王處直禮之,辟於幕下,有奏記之譽。因
牡丹會賦詩,諷處直以桑柘為意,言甚古雅,漸加器仰,轉節度判官。而理家無
法,獨請謁處直,處直慮布政有缺,有所規諫,斂版出迎,乃為嬖人祈軍職矣。
天祐末,莊宗將即位,講求輔相,盧質以名家子舉之,征拜行台左丞相。同
光初,拜平章事。及登廊廟,事多錯亂,至於官階擬議,前後倒置,屢為省郎蕭
希甫駿正,革改之,無難色。莊宗初定汴、洛,革引薦韋說,冀諳事體,與己同
功。說既登庸,復事流品,舉止輕脫,怨歸於革。又革、說之子俱授拾遺,父子
同官,為人所刺,遂改授員外郎。革請說之子濤為宏文館學士,說請革之子升為
集賢學士,交致阿私,有同市井,識者醜之。革自作相之後,不以進賢勸能為務,
唯事修煉,求長生之術;嘗服丹砂,嘔血數日,垂死而愈。
天成初,將葬莊宗,以革為山陵使。及木主歸廟,不出私第,專俟旄鎮,數
日無耗,為親友促令入朝。安重誨對眾辱之曰:“山陵使名銜尚在,不候新命,
便履公朝,意謂邊人可欺也。”側目者聞之,思有所中。初,蕭希甫有正諫之望,
革嘗阻之,遂上疏論革與說苟且自容,致君無狀。復誣其縱田客sha6*人,冒元亨上
第。遂貶為辰州刺史,仍令所在馳驛發遣。後鄭珏、任圜等連上三章,請不行後
命,乃下制曰:“豆盧革、韋說等,身為輔相,手握權衡,或端坐稱臣,或半笑
奏事,於君無禮,舉世寧容。革則暫委利權,便私俸祿,文武百辟皆從五月起支,
父子二人偏自正初給遣。說則自居重位,全紊大綱。敘蔭貪榮,亂兒孫於昭穆;
賣官潤屋,換令錄之身名。醜行疊彰,群情共怒,雖居牧守,示塞非尤。革可責
授費州司戶參軍,說可夷州司戶參軍,皆員外置同正員,並所在馳驛發遣。”尋
貶陵州長流百姓,委長吏常知所在。天成二年夏,詔令逐處刺史監賜自盡,其骨
肉並放逐便。
子升,官至檢校正郎,服金紫,尋亦削奪。(《寶晉齋法書贊》載豆盧革
《田園帖》云:大德欲要一居處,畿甸間舊無田園,鄜州雖有三兩處莊子,緣百
姓租佃多年,累有令公大王書請,卻給還人戶,蓋不欲侵奪疲民,兼慮無知之輩,
妄有影庇包役云云。岳珂曰:此帖乃與僧往還書,其畏強藩避罪罟,蓋慄慄淵冰,
然其後卒以故縱田客貶夜郎,正坐所畏,信乎亂邦之不可居也。是時據鄜乃高萬
興,官檢校太師、中書令,封北平王,即革所謂“令公大王”者。官故梁授,唐
命維新,而顓面正朝者,不能致褫鞶之誅,而反竊貢秉旄之佞,唐之不競,有自
來矣。)
韋說,福建觀察使岫之子也。(案:以下有闕文。)莊宗定汴、洛,說與趙
光允同制拜平章事。說性謹重,奉職常不造事端。時郭崇韜秉政,說等承順而已,
政事得失,無所措言。初,或有言於崇韜,銓選逾濫,選人或取他人出身銜,或
取父兄資緒,與令史囊橐罔冒,崇韜乃條奏其事。其後郊天,行事官數千人,多
有告敕偽濫,因定去留,塗毀告身者甚眾,選人號哭都門之外。議者亦以為積弊
累年,一旦澄汰太細,懼失惟新含垢之意。時說與郭崇韜國列,不能執而止之,
頗遭物議。說之親黨告之,說曰:“此郭漢子之意也。”及崇韜得罪,說懼流言
所鍾,乃令門人左拾遺王松、吏部員外郎李慎儀等上疏,云:“崇韜往日專權,
不閒故事,塞仕進之門,非獎善之道。”疏下中書,說等覆奏,深詆崇韜,識者
非之。又有王傪者,能以多岐取事,納賂於說,說以其名犯祖諱,遂改之為“
操”,擬官於近甸。及明宗即位,說常慮身危,每求庇於任圜,常保護之。說居
有井,昔與鄰家共之,因嫌鄙雜,築垣於外。鄰人訟之,為希甫疏論,以為井有
貨財,及案之本人,惟稱有破釜一所,反招虛妄。初貶敘州刺史,尋責授夷州司
戶參軍。
初,說在江陵,與高季興相知,及入中書,亦常通信幣。自討西蜀,季興請
攻峽內,莊宗許之:“如能得三州,俾為屬郡。”西川既定,季興無尺寸之功。
洎明宗纘承,季興頻請三郡,朝廷不得已而與之。革、說方在中書,亦預其議。
及季興占據,獨歸其罪,流於合州。明年夏,詔曰:“陵州、合州長流百姓豆盧
革、韋說,頃在先朝,擢居重任,欺公害物,黷貨賣官。靜惟肇亂之端,更有難
容之事,且夔、忠、萬三州,地連巴蜀,路扼荊蠻,藉皇都弭難之功,徇逆帥僣
求之勢,罔予視聽,率意割移。將千之土疆,開通狡穴;動兩川之兵賦,御捍經
年。致朕莫遂偃戈,猶煩運策。近者西方鄴雖復要害,高季興尚固窠巢,增吾旰
食之憂,職爾朋奸之計。而又自居貶所,繼出流言。苟刑戮之稽時,處忠良於何
地?宜令逐處刺史監賜自盡。”(《歐陽史》:說子濤,晉天福初,為尚書膳部
員外郎,卒。)
盧程,唐朝右族。祖懿,父蘊,歷仕通顯。程,天復末登進士第,崔魏公領
鹽鐵,署為巡官。昭宗遷洛陽,柳璨陷右族,程避地河朔,客游燕、趙,或衣道
士服,乾謁藩伯,人未知之。豆盧革客游中山,依王處直,盧汝弼來太原。程與
革、弼皆朝族知舊,因往來依革,處直禮遇未優,故投於太原;汝弼因為延譽,
莊宗署為推官,尋改支使。程褊淺無他才,惟務恃門第,口多是非,篤厚君子尤
薄之。
初,判官王緘從軍掌文翰,胡柳之役,緘歿于軍。莊宗歸寧太原,置酒公宴,
舉酒謂張承業曰:“予今於此會取一書記,先以卮酒辟之。”即舉酒屬巡官馮道,
道以所舉非次,抗酒辭避。莊宗曰:“勿謙挹,無逾於卿也。”時以職列序遷,
則程當為書記,汝弼亦左右之。程既失職,私懷憤惋,謂人曰:“主上不重人物,
使田裡兒居余上。”先是,莊宗嘗於帳中召程草奏,程曰:“叨忝成名,不閒筆
硯。”由是文翰之選,不及於程。時張承業專制河東留守事,人皆敬憚。舊例,
支使監諸廩出納,程訴於承業曰:“此事非仆所長,請擇能者。”承業叱之曰:
“公稱文士,即合飛文染翰,以濟霸國,嘗命草辭,自陳短拙,及留職務,又以
為辭,公所能者何也?”程垂泣謝之。後歷觀察判官。
莊宗將即位,求四鎮判官可為宰輔者。時盧汝弼、蘇循相次淪沒,當用判官
盧質。質性疏放,不願重位;求留太原,乃舉定州判官豆盧革,次舉程,即詔征
之,並命為平章事。程本非重器,驟歷顯位,舉止不恆。時朝廷草創,庶物未備,
班列蕭然,寺署多缺。程、革受命之日,即乘肩輿,騶導喧沸。莊宗聞訶導之聲,
詢於左右,曰:“宰相擔子入門。”莊宗駭異,登樓視之,笑曰:“所謂似是而
非者也。”頃之,遣程使晉陽宮冊皇太后。山路險阻,往復綿邈,程安坐肩輿,
所至州縣,驅率丁夫,長吏迎謁,拜伏輿前,少有忤意,因加笞辱。
及汴將王彥章陷德勝南城,爭攻楊劉,莊宗御軍苦戰,臣下憂之,鹹白宰臣,
欲連章規諫,請不躬御士伍。豆盧革言及漢高臨廣武事,矢及於胸,紿雲中足。
程曰:“此劉季失策。”眾皆縮頸。嘗論近世士族,或曰:“員外郎孔明龜,善
和宰相之令緒,宣聖之系孫,得非盛歟!”程曰:“止於孔子之後,盛則吾不知
也。”親黨有假驢夫於程者,程帖府給之,府吏訴雲無例,程怒鞭吏背。時任圜
為興唐少尹,莊宗從姊婿也,憑其寵戚,因詣程。程方衣鶴氅、華陽巾,憑几決
事,見圜怒詈曰:“是何蟲豸,恃婦力耶!宰相取給於府縣,得不識舊體!”圜
不言而退,是夜,馳至博平,面訴於莊宗。莊宗怒,謂郭崇韜曰:“朕誤相此痴
物,敢辱予九卿。”促令自盡。崇韜亦怒,事幾不測,賴盧質橫身解之,遂降為
右庶子。莊宗既定河南,程隨百官從幸洛陽,沿路墜馬,因病風而卒。贈禮部尚
書。
趙鳳,幽州人也。少為儒。唐天祐中,燕帥劉守光盡率部內丁夫為軍伍,而
黥其面,為儒者患之。多為僧以避之,鳳亦落髮至太原。頃之,從劉守奇奔梁,
梁用守奇為博州刺史,表鳳為判官。(案:下有闕文。)為鄆州節度判官。唐莊
宗聞鳳名,得之甚喜,以為護鑾學士。后庄宗即位,拜鳳中書舍人。及入汴,改
授禮部員外郎。莊宗及劉皇后幸張全義第,後奏曰:“妾五六歲失父母,每見老
者,思念尊親泣下,以全義年德,妾欲父事之,以慰孤女之心。”莊宗許之,命
鳳作箋上全義,定往來儀注。鳳上書極諫,不納。天成初,置端明殿學士,鳳與
馮道俱任其職。時任圜為宰相,為安重誨所傾,以至罷相歸磁州。及朱守殷以汴
州叛,馳驛賜圜自盡。既而鳳哭謂安重誨曰:“任圜,義士也,肯造逆謀以讎君
父乎?如此濫刑,何以安國!”重誨笑而不責。是冬,權知貢舉。
明年春,有僧自西國取經回,得佛牙大如拳,褐漬皴裂,進於明宗。鳳揚言
曰:“曾聞佛牙錘鍛不壞,請試之。”隨斧而碎。時宮中所施已逾數千緡,聞毀
乃止。及車駕還洛,留知汴州事,尋授中書侍郎、平章事。(李之儀《姑溪居士
集》:鳳為《莊宗實錄》,將何挺論劉煦疏不載,昫既相,遂引鳳共政事。)
長興中,安重誨出鎮河中,人無敢言者,惟鳳極言於上前曰:“重誨是陛下家臣,
其心終不背主,五年秉權,賢豪俯伏,但不周防,自貽浸潤。”明宗以為朋黨,
不悅其奏。重誨獲罪,乃出邢州節度使。及閔帝蒙塵於衛州,鳳集賓佐軍校,垂
涕曰:“主上播遷,渡河而北,吾輩安坐不赴奔問,於禮可乎?”軍校曰:“唯
公所使。”將行,聞閔帝遇弒而止。清泰初,召還,授太保。既而病足,不能朝
謁。疾篤,自為蓍筮,卦成,投蓍而嘆曰:“吾家世無五十者,而復窮賤;吾年
已五十,又為將相,豈有遐壽哉!”清泰二年三月卒。
鳳性豁達,輕財重義,凡士友以窮厄告者,必傾其資而餉之,人士以此多之
也。
李愚,字子晦。自稱趙郡平棘西祖之後,家世為儒。父瞻業,應進士不第,
遇亂,徙家渤海之無棣,以詩書訓子孫。愚童齔時,謹重有異常兒,年長方誌學,
遍閱經史。慕晏嬰之為人,初名晏平。為文尚氣格,有韓、柳體。厲志端莊,風
神峻整,非禮不言,行不苟且。愚初以艱貧,求為假官,滄州盧彥威署安陵簿。
丁憂,服闋,隨計之長安。屬關輔亂離,頻年罷舉,客於蒲、華之間。光化中,
軍容劉季述、王奉先廢昭宗,立裕王,五月余,諸侯無奔問者。愚時在華陰,致
書於華帥韓建,其略曰:“仆關東一布衣耳,幸讀書為文,每見君臣父子之際,
有傷教害義之事,常痛心切齒,恨不得抽腸蹀血,肆之市朝。明公居近關重鎮,
君父幽辱月余,坐視凶逆,而忘勤王之舉,仆所未喻也。仆竊計中朝輔弼,雖有
志而無權;外鎮諸侯,雖有權而無志。惟明公忠義,社稷是依。往年車輅播遷,
號泣奉迎,累歲供饋,再復朝廟,義感人心,至今歌詠。此時事勢,尤異於前,
明公地處要衝,位兼將相,自宮闈變故,已涉旬時,若不號令率先,以圖反正,
遲疑未決,一朝山東侯伯唱義連衡,鼓行而西,明公求欲自安,如何決策!此必
然之勢也。不如馳檄四方,諭以逆順,軍聲一振,則元兇破膽,浹旬之間,二豎
之首傳於天下,計無便於此者。”建深禮遇之,堅辭還山。天復初,駕在鳳翔,
汴軍攻蒲、華,愚避難東歸洛陽。時衛公李德裕孫道古在平泉舊墅,愚往依焉。
子弟親采梠負薪,以給朝夕,未嘗乾人。故少師薛廷珪掌貢籍之歲,登進士第;
又登宏詞料,授河南府參軍,遂下居洛表白沙之別墅。
梁有禪代之謀,柳璨希旨殺害朝士,愚以衣冠自相殘害,乃避地河朔,與宗
人李延光客于山東。梁末帝嗣位,雅好儒士,延光素相款奉,得侍講禁中,屢言
愚之行高學贍,有史魚、蘧瑗之風。召見,嗟賞久之,擢為左拾遺。俄充崇政院
直學士,或預咨謀,而儼然正色,不畏強御。衡王入朝,重臣李振輩皆致拜,惟
愚長揖。末帝讓之曰:“衡王,朕之兄。朕猶致拜,崇政使李振等皆拜,爾何傲
耶!”對曰:“陛下以家人禮兄,振等私臣也。臣居朝列,與王無素,安敢諂事。”
剛毅如此。晉州節度使華溫琪在任違法,籍民家財,其家訟於朝,制使劾之,
伏罪。梁末帝以先朝草昧之臣,不忍加法,愚堅按其罪。梁末帝詔曰:“朕若不
與鞫窮,謂予不念赤子;若或遂行典憲,謂予不念功臣。為爾君者,不亦難乎!
其華溫琪所受贓,宜官給代還所訟之家。”貞明中,通事舍人李霄傭夫毆僦舍人
致死,法司案律,罪在李霄。愚白:“李霄手不鬥毆。庸夫致死,安得坐其主耶!”
以是忤旨。愚自拾遺再遷膳部員外郎,賜緋,改司勛員外郎,賜紫,至是罷職,
歷許、鄧觀察判官。
初在內職,慈州舉子張礪依焉。貞明中,礪自河陽北歸莊宗,補授太原府掾,
出入崇闥之間,揄揚愚之節概,及言愚之所為文《仲尼遇》、《顏回壽》、《夷
齊非餓人》等篇,北人望風稱之。洎莊宗都洛陽,鄧帥俾奏章入朝,諸貴見之,
禮接如舊。尋為主客郎中,數月,召為翰林學士。三年,魏王繼岌征蜀,請為都
統判官,仍帶本職從軍。時物議以蜀險阻,未可長驅,郭崇韜問計於愚,愚曰:
“如聞蜀人厭其主荒恣,倉卒必不為用。宜乘其人二三,風馳電擊,彼必破膽,
安能守險。”及前軍至固鎮,收軍食十五萬斛,崇韜喜,謂愚曰:“公能料事,
吾軍濟矣!”招討判官陳乂至寶雞,稱疾乞留在後。愚厲聲曰:“陳乂見利則進,
懼難則止。今大軍涉險,人心易惑,正可斬之以徇。”由是軍人無遲留者。是時,
軍書羽檄,皆出其手。蜀平,就拜中書舍人。師還,明宗即位。時西征副招討使
任圜為宰相,雅相欽重,屢言於安重誨,請引為同列;屬孔循用事,援引崔協以
塞其請。俄以本職權知貢舉,改兵部侍郎,充翰林承旨。長興初,除太常卿,屬
趙鳳出鎮邢台,乃拜中書侍郎、平章事,轉集賢殿大學士。
長興季年,秦王恣橫,權要之臣,避禍不暇,邦之存亡,無敢言者。愚性剛
介,往往形言,然人無唱和者。後轉門下侍郎,監修國史,兼吏部尚書,與諸儒
修成《創業功臣傳》三十卷。愚初不治第,既命為相,官借延賓館居之。嘗有疾,
詔近臣宣諭,延之中堂,設席惟筦秸,使人言之,明宗特賜帷帳茵褥。(《職官
分紀》云:長興四年,愚病,明宗遣中使宣問。愚所居寢室,蕭然四壁,病榻弊
氈而已。中使具言其事,帝曰:“宰相月俸幾何?而委頓如此。”詔賜絹百匹、
錢百千、帷帳什物一十三事。)
閔帝嗣位,志修德政,易月之制才除,便延訪學士讀《貞觀政要》、《太宗
實錄》,有意於致理。愚私謂同列曰:“吾君延訪,少及吾輩,位高責重,事亦
堪憂,奈宗社何!”皆惕息而不敢言。以恩例進位左僕射。清泰初,徽陵禮畢,
馮道出鎮同州,愚加特進、太微宮使、宏文館大學士。宰相劉昫與馮道為婚家,
道既出鎮,兩人在中書,或舊事不便要釐革者,對論不定。愚性太峻,因曰:“
此事賢家翁所為,更之不亦便乎!”昫憾其言切,於是每言必相折難,或至喧
呼。無幾,兩人俱罷相守本官。清泰二年秋,愚已嬰疾,率多請告,累表乞骸,
不允,卒於位。
任圜,京兆三原人。祖清,成都少尹。父茂宏,避地太原,奏授西河令;有
子五人,曰圖、回、圜、團、冏,風彩俱異。武皇愛之,以宗女妻圜,歷代、憲
二郡刺史。
李嗣昭典兵於晉陽,與圜游處甚洽,及鎮澤潞,請為觀察支使,解褐,賜朱
紱。圜美姿容,有口辯。嗣昭為人間諜於莊宗,方有微隙,圜奉使往來,常申理
之,克成友於之道,圜之力也。及丁母憂,莊宗承制起復潞州觀察判官,賜紫。
常山之役,嗣昭為帥,卒于軍,圜代總其事,號令如一,敵人不知。莊宗聞之,
倍加獎賞。是秋,復以上黨之師攻常山,城中萬人突出,大將孫文進死之,賊逼
我軍,圜麾騎士擊之,頗有殺獲。嘗以禍福諭其城中,鎮人信之,使乞降。及城
潰,誅元惡之外,官吏鹹保其家屬,亦圜所庇護焉。莊宗改鎮州為北京,以圜為
工部尚書兼真定尹、北京副留守,行留守事。明年,郭崇韜兼鎮,改行軍司馬,
充北面水陸轉運使,仍知府事。同光三年,歸朝,守工部尚書。
崇韜伐蜀,奏令從征,西蜀平,署圜黔南節度使,懇辭遂止。魏王班師,行
及利州,康延孝叛,以勁兵八千回劫西川。繼岌聞之,夜半命中使李廷安召圜,
圜方寢,廷安登其床以告之,圜衣不及帶,遽見繼岌。繼岌泣而言曰:“紹琛負
恩,非尚書不能制。”即署圜為招討副使,與都指揮使梁漢顒等率兵攻延孝於漢
州,擒之。旋至渭南,繼岌遇害。圜代總全師,朝於洛陽。明宗嘉其功,拜平章
事,判三司。圜揀拔賢俊,杜絕幸門,百官俸入為孔謙減折。圜以廷臣為國家
儀,故優假班行,禁其虛估,期月之內,府庫充贍,朝廷修葺,軍民鹹足。雖憂
國如家,而切於功名,故為安重誨所忌。嘗與重誨會於私第,有妓善歌,重誨求
之不得,嫌隙自茲而深矣。先是,使人食券,皆出於戶部,重誨止之,俾須內出,
爭於御前,往複數四,竟為所沮,(《通鑑》:安重誨與圜爭於上前,往複數四,
聲色俱厲。上退朝,宮人問上:“適與重誨論事為誰?”上曰:“宰相。”宮人
曰:“妾在長安宮中,未嘗見宰相、樞密奏事敢如是者,蓋輕大家耳!”上愈不
悅。)因求罷三司。
天成二年,除太子少保致仕,出居磁州。及朱守殷叛,重誨乘間誣其結構,
立遣人稱制就害之,乃下詔曰:“太子少保致仕任圜,早推勛舊,曾委重難,既
退免於劇權,俾優閒於外地,而乃不遵禮分,潛附守殷,緘題罔避於嫌疑,情旨
頗彰於怨望。自收汴壘,備見蹤由,若務含宏,是孤典憲,尚全大體,止罪一身。
宜令本州於私第賜自盡。”圜受命之日,聚族酣飲,神情不撓。清泰中,制贈太
傅。
子徹,仕皇朝,位至度支郎中,卒。
史臣曰:革、說承舊族之胄,佐新造之邦,業雖謝於財成,罪未聞於昭著,
而乃為權臣之所忌,顧後命以無逃,靜而言之,亦可憫也。盧程器狹如是,形渥
攸宜。趙鳳、李愚,鹹以文學之名,俱踐岩廊之位,校其貞節,愚復優焉。任圜
有縱橫濟物之才,無明哲保身之道,退猶不免,吁可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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