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分硬幣(日本)(2)
趕到催藤二回家,他還在玩弄那盒子裡的新陀螺;看起來,是十分愛惜的樣子。然而,卻也並沒有硬逼著給他買,就跟著母親回來了。
二
鄰村廟前的廣場上,來了串鄉的摔跤班子。孩子們都結伴去看熱鬧。藤二也想去,但是正趕上收割稻子大忙的節骨眼兒上,而且牛棚里上了套的牛,也正拉磨磨粉,團團地圍著中間的柱子打轉,得讓藤二看著。
“連看牛都討厭,那該咋辦呀!”不知咋的,藤二討厭看牛。他把繩兒拴在牛棚房檐下的柱子上,兩隻手攥住繩頭兒用力抻著。“那末,你就去趕麻雀吧?”
“不。”
“你這么任著性子怎么行啊,粉得磨,麻雀又來吃稻子!”媽媽帶著生氣的口吻說。
藤二似乎在跟柱子拔河一樣,轉過身子去拉繩兒,過了一會兒,低聲說:
“大伙兒可都去看摔跤的了!”
“像咱家這樣子的窮棒子,哪兒能夠去乾那樣的事啊!”
“哩!”藤二失望地喊著,還是一個勁兒地抻著繩兒。
“那么抻,繩兒可要折了。”
“哼,比人家的都短呀!”
“抻也長不了——那么抻要摔到後面去的呀!”
“嘿,一抻就長了。”
這時候,爸爸回來了,盯著藤二說:“阿藤,你嘟囔什麼呀!”
“瞧,這不是挨說了嗎?——喏,看著牛啊。”媽媽乘機安頓好就下田去了。
爸爸把小麥倒在漏斗里,看清了溫馴的牛正在望著人臉,慢騰騰地拉著磨,就出去了。
藤二自從買了陀螺繩,到孩子們中間去轉陀螺,就慢慢發現自個兒的繩比別人的短很多。這使他感到不開心。把繩兒的一頭並齊,一比,他的繩兒比誰的都短。他才六歲,跟上了學的大孩子搞“撞嘎嘎”,就總是輸。他覺得繩兒短,再比還是要輸的。於是,他以為揪住繩兒的兩頭一抻就會變得跟別人的一樣長了,所以他總是不斷地抻繩。他一面看著牛,把繩套在中間的柱子上,揪住兩頭用力神,嘴裡仿佛在念叨著:“繩兒啊,長長了吧。”牛就在他身後團團地轉著。
三
健吉正在割稻,去看摔跤的許多孩子成群結隊地回來了。他們在歸途中,到處停下來玩著陀螺。
後來,一家三口人又割了一會兒稻子,太陽就眼看要落山,才擔著稻秸回家來了。
“牛棚里怎么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哇?”
“嗯。”
“藤二上哪兒去玩了吧?”
媽媽放下稻秸走上前去往牛棚里一瞧,嚇了一大跳,顫抖著叫了起來:
“阿健啊,快來!”
健吉扔下稻捆,趕忙跑過去,發現看牛的藤二一手握著陀螺繩兒,躺在陰暗的牛棚里,脖頸斷了,滿頭是血。
黃牛呆呆地背著套站在那裡,仿佛是在守護著孩子。夕陽穿過竹窗欞,照著黃牛的眼珠。一兩隻蒼蠅在黃牛身旁嗡嗡地扇動著翅膀……“畜生!你乾不出好事來!”
黃牛嚇得口吹白沫,在牛棚里跑來跑去。
牛套打爛了,六尺扁擔也打斷了。
從那以後,三年過去了。
“那時候,叫他去看摔跤的就好了!”
“不給他買那么短的陀螺繩兒就好了,可是——他是把陀螺套在柱子上用力神,一隻手伸脫,栽倒在地上,給牛踩死的。不給他買那根短繩兒就好了,可是——省下兩分錢又頂什麼用啊!”媽媽一想起藤二,就這么叨咕起來;直到如今,還要流淚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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