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花謝
那些樹上的花朵兒,無論綻放得多么嬌艷,凋謝時都改變了顏色。
比如樟樹,春天的時候,開著芝麻般大小的花兒,星星點點,掛在樹枝的尖尖兒上。淺淺的綠,像給樟樹披了一層薄薄的綠紗罩衣。特別在雨中,馬路兩旁,一棵接一棵的樟樹,頂著一頭的花兒,煙雨迷濛中,微風吹拂時,一簇一簇堆疊著的綠霧簾幕,極像少女脖子上飄逸的綠色紗巾。這樣清雅美麗的小花兒,飄落的時候,是一地的枯黃。
芒果樹的葉子墨綠,卻開著褐紅的花,每根樹枝的頂端像舉著燃燒的小火炬。“墨綠對褐紅”,這兩種顏色,讓我想起故鄉的俗語,用當地話念起來琅琅上口:紅配綠(陸),醜死猴。而在芒果樹上,大俗即大雅啊!這兩種顏色的強烈反差,與那些開著大紅大黃大白的花相比,反而更顯深沉含蓄、內斂典雅。芒果花落在地上,悄無聲息,土黃的顏色,如鋸木屑鋪在地面,聚攏在樹根就是極好的肥料。“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這些樸素的花回歸泥土,回歸大地,何須葬呢?黛玉葬花是生活的嬌情,更多的是小說角色的需要吧。
水陸草木之花,群芳鬥豔。唯有蓮,從綻放到凋謝,盡態極妍。七月的荷池,蓮葉田田,池中一朵朵婷婷玉立的荷花,恣肆地開放。每一片段預告瓣都舒展著身子,或瑩白或淡粉或嫣紅,開大,開艷,無懼無悔,荷花開得太猛,開得自己都收不住了,仿佛荷只是為開放而生存。鼎盛之極就是衰敗之時,我想荷花應該是知道的,可畏畏縮縮不是荷的性情啊!荷花開到極致後,最下層的一瓣慢慢老去,老得無力吸收荷桿輸送的營養,枯萎著,下垂著,直到落在荷塘的水面上。一瓣又一瓣,荷花就這樣凋落,把自己託付一泓清池。微風輕搖,隨波浮動,讓人有了“花自飄零水自流”的詩意和感慨。冬日再去看荷,這一池的荷,曾經的嬌艷和華麗隨風而逝。那一根根乾枯的荷桿,或舉著皺褶的荷葉,或頂著乾癟的蓮蓬,三九寒天裡,依然高傲地昂著頭。歷經淒風冷雨的洗禮與磨練,氣象萬千,風骨錚錚。這一池的殘荷啊!美得驚心動魄,美得慷慨豪邁。眼前迎風而立的荷,從春到秋,從此岸到彼岸,就這樣在一方小小的池塘里度過自己的一生。花開灑脫,花謝從容。每個人都會老去,每朵花都會凋謝,而荷在枯萎和落幕時,卻愈發顯出風骨和氣韻,讓人景仰和愛憐。這,便是歲月贈予荷最好的禮物。
落花無意,歲月有情。一個季節就是花的一生。這世間,花與人又是何其相同。滾滾紅塵,那些平凡而又善良的女子,她們都是從明媚艷麗的豆蔻年華走向白髮婆娑的淡定優雅,花開花謝,經歷著花朵經歷的一生。
當我輕輕地從荷池邊走過,寒風颳著乾枯的荷葉籟籟作響,那聲音仿佛在說:這一生盡情綻放,我已足矣。
來源:福州日報 2017-01-05 12:40:36趙玉明相關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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