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出口的牽掛

入伍以後才有了寫家信的習慣，可每次鋪開信紙又不知寫些什麼，如同和父母親通電話一樣，許多話說不出口。

求學時，母親是不允許我經常和家裡聯繫的，她擔心我太過戀家耽誤學業。兒時家境貧寒的她沒有機會上學，直到後來讓我教她識字，才慢慢能看點書了。所以，她把對知識的渴求放在了我的身上。母愛是善良的，即便望子成龍，也不會過分苛求，這讓我覺得很幸運。

清楚記得我決定入伍時母親的第一反應，她說了句迄今為止我們母子間最煽情的話：“我捨不得……”其實，我的心中亦有太多捨不得，無論家境如何，家中總有父母的關愛呵護。但此刻的我不能在母親面前表現出過多的眷戀，只能說：“去部隊和上學一樣，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家。”“可你讀書時我一年能見你兩次，還能在家過年。”我無言以對，母親說的是事實。我不知如何去安慰她，只能靜靜地坐在她身邊，抬頭望著遠方的天空，不讓她看到我濕潤的眼睛。

出發的早上，母親很早就起來為我做飯菜送行。我聽著母親操弄鍋碗瓢盆，心裡很是難受，只好想想母親的笑臉來安慰自己。那是在村委請入伍青年吃飯的時候，村幹部們殷切地訴說著他們的期望，母親在一旁露出了自我決定參軍以來的首個笑容。其實，母親是支持我從軍的，只是心中放不下對我的牽掛。

又一次要離開家了，70多歲的爺爺在眾人面前抹眼淚，嬸嬸也在一旁抽泣，母親卻像往常送我上學一樣平靜，問我東西有沒有帶齊，要注意安全。我清楚，她想讓我毫無顧慮地穿上軍裝。母親很明事理，也很堅強，她知道我一直沒有說出口卻非常在乎的是什麼。我第一次擁抱了母親，在她耳邊輕聲說：“沒什麼的，放心吧。”然後轉身上了汽車，再沒有回頭。

到部隊的第二天，我撥通家裡電話。

“到了嗎？”

“嗯。”

“注意身體。”

“我會的。”

“你爸在旁邊，讓他接電話吧。”

“嗯。”

……

往後的每通電話都是如此平淡，母親在簡單詢問了我身體狀況後便把電話交給父親。雖然他們都迫切想聽到我的聲音，卻又不願過多交談，唯恐我會想家，而我也不願過多訴說部隊的生活，以免他們聯想擔心。其實，我何嘗不掛念他們，他們又何嘗不擔心我？只是都說不出口罷了。

我很想在信中寫下這樣一段話：“母親，您的兒子已經長大，正在努力成為一棵大樹，直到有一天能為您遮風擋雨。現在，我最想做的事便是為您梳理那縷白髮。”但思索片刻，我還是收起信紙，沒有寫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