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顧

我的鄰居老五，是個苦命的人，生來體弱多病。好不容易娶了個媳婦，也生了一個女兒，可自己的身體不爭氣，出去打工吧，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這不，今天腰椎又壞了。大冬天的，躺在炕上熥腰呢。

人家過冬，一個電話，賣煤的小販拉著一車就過來了，主家讓放在哪兒，就給你放在哪兒，您連手都不用沾，妥啦。

他們家過冬沒買過煤，就只燒炕。他老婆和老五一樣，沒文化，沒技術。兩個人都乾的是出力多，掙錢少的活兒。每天下地，上班。

她每天回來時，腳踏車後面準綁著一捆木柴，實在撿不到木柴，就帶一捆玉米秸，稀里嘩啦的拽回家。日復一日，他家的院子裡，堆起山一樣的柴垛。柴垛頂上，蓋滿五顏六色的塑膠布，怕漏雨呀。不知道的還以為到了西藏呢。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老兩口雖然不才，可人家的女兒爭氣呀。這孩子從小就是穿百家衣長大的，窮人家的孩子，有自知之明，別人家的孩子，每天的零花錢都在五元到十元，老五女兒的口袋裡，從來沒裝過錢。現在實行義務教育，課本不用買，練習本，就用同學使用過的，背面寫字不一樣嗎。只要字寫得好，題做得對，老師就喜歡。

穿別人剩下的衣服，用別人使過的練習本，老五的孩子一直很坦然，一點也不影響她期末拿獎狀，而且，學校還特意發給她許多新本本，作獎品。

老五的孩子，從一個瞎著小辮子，穿著大鞋子的小學生，又變成一個衣服不肥即瘦，不長即短的國中生。感謝政府吧，九年義務教育使她幾乎沒花一分多餘的錢。老五有時也覺得虧欠孩子，就拿出一張皺巴巴的五元票子，說：你也裝點零花錢吧，那孩子就說：爸，不用；‘他們知道必勝客，我就知道普朗克（量子力學創始人，諾貝爾獎獲得者），他們知道皮爾卡丹，香奈兒，可我知道叔本華 尼采和黑格爾。

中考成績還沒公布，市里重點高中的老師，就坐到了他家的土炕上。人家說了，上高中不讓她家出一分錢，還要每年補助她兩千，還要讓她進重點班。乖乖，兩千！老五家從來就沒攢夠過這么大的數字！

女兒背著被窩卷，穿著男式的球鞋，進了市重點高中。年底，用同學的手機，給家裡打來電話：爸，奶奶還不能下炕嗎？（老五的老娘是老寒腿）你把炕少暖和點。爸，學校給我的卡上還有一千五，我的同學家很遠，她想借一百元買車票，行嗎？老五咳嗽著說：行吧。爸，我今年又考了第一，學校給了我一床新被子當獎品，還有一雙新鞋呢。

河北省保定市高新區大馬坊中學 劉洪海

感謝劉洪海的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