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一首歌給你聽

得到你故去的噩耗是在正午。我握著聽筒的手不禁顫抖，難忍悲痛。所有哀傷全部在一瞬間轉化為淚，洶湧而下。

非常突然，當眾人還在雙手合十為你祈禱時，你就那么堅決地揮手作別人間。那么匆忙，那么匆忙……

兩個月，如同一個惡毒的詛咒一樣。即便堅強如你，也還是不能倖免，早早就進入了生命的倒計時，是不是？

可是——

明明記得，當我們這一群頑童在課堂上與你爭辯時，你假意生氣，罵我們是一群小兔崽子，臉上卻難掩歡喜。

明明記得，當你為我們的成績焦慮，眉頭緊鎖，厲聲責備我們不用心時，你恨鐵不成鋼的眼神，還有最終送給我們的好言寬慰。

明明記得，當我們提了大包小包的東西去看生病在床的你，我們呆坐在床邊看著憔悴了那么多的你無法言語時，你用那雙依舊神采奕奕的眼睛凝視著我們這一群讓你操碎了心累出了病的孩子。你溫和地同我們交談，再也不見了從前的凌厲。你的眼神那么柔和，仿佛慈母看著自己百般心疼的孩子一般淡定安詳。

那是我記憶中最後的你的影像，你的蒼白笑容，你的堅強意志。

至今我猶記得你用嘶啞的嗓音給我們講課的情景。是的，你總是那么堅強，即便只是強裝。你總是說，如果不是因為那七塊錢的班主任費，我才不拼死拼活天天為你們受這罪。那個時候我們笑你財迷，如今才知道，是你那顆炙熱的心，那顆愛我們視我們如己出的心，才使你割捨不了，放心不下。

我知道，我們一直都不是讓你省心的孩子。我們任性，刁蠻，經常給你惹麻煩。甚至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你究竟包容了我們多少乖戾和叛逆，以至於常常氣得胸悶氣塞，不能言語。你不知道，那時，我們固執地和你慪氣，只是想向你證明，我們的力量不是你可以估計的。可是，如今這無聊的遊戲突然就像是有了巨大的意義，因為那是我們和你，我們這一大家子人共同的記憶。

我找到畢業時的合照，你在上面笑得很燦爛。其實你一直都不知道，你笑起來的樣子也很好看，像長不大的孩子，美好得可以融化冰雪。你不知道，那天從你家離去時，我是多想抱住你，多想說聲謝謝你，多想說聲對不起，多想說你要好好活下去，多想說老師其實我們也是那樣深深地愛著你，只是一直不願意承認而已。

我是多么地想你，想你的笑你的好，想你與我們的玩鬧，甚至想你對我們的責備。

而現在，我多么想，唱一首歌給你聽……

白紙，黑字。這是我對你從心底的膜拜和祭奠。我努力地想像著你淺淺的笑容，在某一個空間為我這小小的心愿而綻放。你感嘆著沒有心疼我這小子，而我的淚大滴大滴地砸在紙上綻放成一朵朵蒼白的花。

老師，如果你能聽得到，請你——不要忘記我，不要忘記我為你唱的這首歌。

我只盼你在雲端的天堂，卸下所有煩惱，幸福快樂，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