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惜

自小他們就認識,一塊考上大學,同一年畢業後又分到了同一座城市.生命中好象總有那么一些人的事,不容選擇地如影相隨.

他含蓄,木納,不是她喜歡的類型.但他溫良醇厚的體貼卻帶給了她最溫情的實惠.上學時幫她蒐集複習資料,上班後雨天接送她上下班,逢她休班時,便圍著碎花圍裙在廚房裡為她做一頓熱辣的泡魚菜.

酸嫩的泡菜,柔滑的魚片,還有那細小的青綠尖椒,她用筷子打撈著,吃得頭頂熱氣騰騰.那是她最愛吃的一道家鄉菜,舌尖冒火,鼻頭出汗時,心頭也熱的一塌糊塗.巴蜀老家的風物人情一併湧來.而他,更是通往親切回憶里的一道關聯......

再熱辣的感覺,放在一日三餐的家常日子裡,色也變淡,味亦變寡.那天,他們吵架後,她坐到那家著名的川采館裡,品著那正宗的川味泡菜魚,忽然無比疲倦.窗外,花童提著一大籃紅玫瑰,甜甜地向路人兜售--正是情人節.

多么嬌艷欲滴的花朵啊,而他卻從來沒有給自己送過,哪怕一枝.除了做一大碗泡菜魚,他還能帶給自己什麼呢?而這個城市裡任何一家川采館都比他做得手法正宗,味道香濃.

回到家,他果然在燈下等她.盛放泡菜魚的青花細瓷湯碗上倒扣了一隻花碟.借了吵架的底子,她冷倦地說:我們還是算了吧.

他半天沒有說話,拉椅子到她跟前坐下了.他粗厚的手掌握住她細長的手指,自嘲地苦笑說:我竟還指望握一輩子呢?!

她心一酸.最後,他下定決心似的說:這樣吧--握著你的手,如果你掙的開,我們就分手--肯定有比我更合適的人握它……

她猶豫著,最後咬牙將手放進他的手裡.雖然他只是輕輕一握,那雙手卻像鐵籬笆一樣的結實,難以掙脫.她憋紅了戀,使勁扭轉手腕.這時,他將手輕輕鬆開:如果攥得你痛了,再喜歡,我也會放手的……

她愣怔在那裡.世間的愛,各有各的路徑,可是最終最深的走向,也不外兩個字:疼惜.因為愛,心變得敏銳;因為疼,才知道珍惜.愛你怎么捨得讓你痛?

她掀開碗碟,熱氣騰騰.有淚滴在裡面,她拿湯勺嘗了一口,細嫩滑爽的溫熱里,揉進了愛人傾心透骨的疼惜.一碗再尋常普通的湯,也變得回味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