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鯨(上)-第37章-日落

船長室後窗邊,亞哈獨自坐在那裡,向外凝望.
我駛到哪裡,那裡就留下一條又白又深的船跡;灰濛濛的海洋,白茫茫的風帆.妒忌的波濤打兩邊湧起,想淹沒我的航道;隨它們去吧,不過,我要先駛過去.
在那邊,在那隻始終是潑潑滿的大杯邊,急浪紅似酒.金黃色的夕陽壓著蒼海.那個潛水鳥似的太陽......打從午刻就緩慢地下潛......在下去了;我的靈魂卻在往上攀!它已給它的綿綿無盡的山丘(山丘......在這裡似指《聖經》上的聖山,即所想念的東西.弄累了.那么,難道是我的這隻王冠(王冠在這裡是雙關語,也是指腦蓋,頭殼.),這隻倫巴底的鐵冠(倫巴底的鐵冠......六世紀時征服義大利人的日耳曼倫巴底族,為了表示統治義大利,倫巴底王都戴著一種滿綴珠寶的金冠,所稱鐵冠,據說是金冠裡面有一個小鐵箍,它是用耶穌十字架上的一隻鐵釘煉成的.)太重了嗎?但它卻因許多寶石而燦爛輝煌;我,這個戴冠人,雖然看不到它那四方遠射的光芒;卻模糊地覺得,我戴得眼花繚亂了.它是鐵的......這我知道......不是金的.它已經也豁裂了......這我也覺得;那裂口把我擦傷得這么厲害,教我的腦袋好象是在碰擊硬鐵;是呀,我的腦殼是鋼製的:是一種在最劇烈的絞盡腦汁的戰鬥中,也不必戴上頭盔的腦袋.
燥熱逼著我的額頭嗎?啊!這是時間的關係,太陽一出來,它就大大刺激了我,所以太陽一落山,我也就安定了.完啦.這種可愛的光亮,它照的可不是我;一切可愛美妙的都是教我苦惱的,因為我是再也不能尋歡了.我天生有高超的理解力,就是缺少些須的享樂才能;滾吧,最微妙而又最不吉利的東西!滾到天堂裡面去吧!晚安!晚安!(他揮著手,離開了視窗)
這並不是怎樣困難的事.我想至少總得找個倔強的人;但是,我的獨腳輪一裝進了他們那各式各樣的輪盤,他們也就滾著走了.或者是,如果你高興的話,把他們弄成許多埋藏火藥的蟻冢,擺在我的面前;那么,我就是他們的火柴.困難啊!要去點燃別人,火柴本身也必須要犧牲呀!我所敢做的,我就有決心做;而我有決心做的,我就要做!他們當我發瘋了......斯達巴克就這么想;可是,我是惡魔,我是瘋上加瘋!瘋狂的人才真會平心靜氣地了解他自己!預言說我必須割斷四肢;所以......呀!我失掉了這條腿.我現在預言,我一定要肢解那肢解我的傢伙.那么,但願預言應驗.那是連你們,你們這些大神也望塵莫及的.我笑你們,噓你們,你們這些玩板球的人,你們這些拳師,你們這些啞巴柏克斯(柏克斯......指一八三三年英國拳擊錦標獲得者傑姆.柏克斯,他的綽號是啞巴.)和瞎眼的本第哥佬(本第哥佬......澳洲本第哥地方一著名拳師威廉.湯普遜,生平戴著一頂粗皮帽,此後以其誕生地作為帽名以指一般拳師.他是1839—1845年的錦標保持者.)!我決不會象小學生對那些欺弱凌善的惡徒那樣說......去找些跟你身材差不多的人乾吧!別來打我!不,你已經把我敲倒了,我又爬起來了,但是,你卻跑了,藏了起來.出來呀,打你那棉花包後面出來呀!我沒有射得到你的長槍.出來呀,亞哈向你致意,出來呀,看看你可逃得了我.逃得了我?你是逃不了的,除非是你自己消滅了!人看到你在那邊,逃得了我么?那條通向我的既定目標的道路都是鋪著鐵軌的,我的靈魂就要嵌在那上面的槽溝飛奔而去.越過杳無人煙的峽谷,穿過深山叢壑,鑽過急流的河床,我就這樣正確地衝出去!這條鐵路毫無阻礙,毫不彎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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