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慘世界(六)-第五部-冉阿讓-第五卷-祖孫倆(4)


箭筒(愛神用箭射人,誰中箭就會得到愛情.)!
我歌頌她,我更愛,
較之獵神黛安娜,
讓娜和她那高聳的布列塔尼人的
乳峰!
然後他跪在一張椅子上,巴斯克在半掩的門縫中觀察他,深信他肯定在祈禱.
直到此刻他是不大信上帝的.
明顯地病勢在日益好轉,每有一次新的好轉,外祖父就作一次荒謬的行動.他機械地做出許多高興的動作,無故樓上樓下來回地跑.一個女鄰居,挺漂亮的,有一天早晨很驚訝地收到了一大束花,這是吉諾曼先生送她的.丈夫因嫉妒而吵了一架.吉諾曼先生試著把妮珂萊特抱在膝頭上.他稱馬呂斯為男爵先生.他高呼:共和國萬歲!
他隨時都在詢問醫生:是不是沒有危險了?他用祖母的目光注視著馬呂斯,目不轉睛地望著他進餐.他已不認識自己,他自己已不算數了,馬呂斯才是家中的主人,歡暢的心情使他讓了位,他變成自己外孫的孫子了.
這種輕鬆愉快使他成了一個最可尊敬的孩子.為了避免使初愈的人疲乏或厭煩,他就待在病人的後面對他微笑.他心滿意足,他快樂.愉快.可愛.年輕.他那銀絲白髮使煥發的容光更增添了溫柔的莊嚴氣派.當臉上的皺紋再加上優雅時,這優雅就更可愛了.在喜氣洋洋的老年有著一種無以名之的曙光.
至於馬呂斯,他任憑別人替他包傷,護理,心裡牢牢地只有一個念頭:珂賽特.
自從他擺脫了高燒和昏迷狀態以後,他不再念這個名字了,別人可能認為他已經忘記了.正因為他念念不忘,所以他守口如瓶.
他不知道珂賽特怎樣了,麻廠街的經過在他的回憶中就象煙霧一樣迷濛,模糊不清的人影在他腦海中飄浮,愛潘妮.伽弗洛什.馬白夫.德納第一家,還有他所有的朋友都陰慘地混合在街壘的硝煙中;割風先生在這次冒險的流血事變中奇怪地露面,使他感到象是風暴中的一個啞謎;他對自己這條命怎么得來的也不清楚,他不了解是什麼人,用什麼方法救了他,他四周的人也不知道;至多只能告訴他,那天晚上他在街車中被人帶到受難修女街來;在他模模糊糊的思想里,過去.現在和將來的事都好象迷霧重重,但在這迷霧中有決不動搖的一點,一個清楚而又準確的輪廓,一個牢不可破的東西,一個決心,一個志願:要重新找到珂賽特.在他的心裡,生命和珂賽特是分不開的;他已作出決定不能得此失彼,無論是誰,是外公.命運或地獄要強使他活著的話,他堅決要求先替他重建失去的樂園.
至於障礙,他並非沒有估計到.
在這裡我們要著重指出一個細節:外公的關懷和愛護一點沒有贏得他的歡心,也很少使他感動.首先他不知道一切內情,其次在他病時的夢幻中,可能當時還在發燒,他對這種溺愛是有警惕的,認為這種新奇的表現,目的是為了要馴服他.他對此是冷淡的.外祖父他老人家可憐的微笑全屬枉然.馬呂斯暗想只要自己不開口,隨人擺布,事情就好辦,但是只要一涉及珂賽特,他就會看到另一種面孔,外公就真相畢露了.於是事情就要不好辦了;又要重提家庭問題,是否門當戶對等,一切譏諷異議又全來了,割風先生,切風先生,金錢,窮苦,貧困,頸上懸著重石,未來.猛烈的反對,下結論,拒絕.馬呂斯事前就準備好頑強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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