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百一十四 列傳第一百七十三

○史彌遠 鄭清之 史嵩之 董槐 葉夢鼎 馬廷鸞
史彌遠,字同叔,浩之子也。淳熙六年,補承事郎。八年,轉宣義郎,銓試
第一,調建康府糧料院,改沿海制置司幹辦公事。十四年,舉進士。紹熙元年,
授大理司直。二年,遷太社令。三年,遷太常寺主簿,以親老請祠,主管沖佑觀。
丁父憂。慶元二年,復為大理司直,尋改諸王宮大國小教授。輪對,乞旌廉潔之
士,推舉薦之賞;浚溝洫,固堤防,實倉廩,均賦役,課農桑,禁末作,為水旱
之備;葺城郭,修器械,選將帥,練士卒,儲粟谷,明烽燧,為邊鄙之防。丞相
京鏜屏左右曰:“君他日功名事業過鏜遠甚,願以子孫為托。”四年,授樞密院
編修官,遷太常丞,尋兼工部郎官,改刑部。六年,改宗正丞。丐外,知池州。
嘉泰四年,提舉浙西常平。開禧元年,授司封郎官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遷秘
書少監,遷起居郎。二年,兼資善堂直講。
韓侂胄建開邊之議,以堅寵固位,已而邊兵大衄,詔在位者言事,彌遠上疏
曰:“今之議者,以為先發者制人,後發者制於人,此為將之事,施於一勝一負
之間,則可以爭雄而捷出。若夫事關國體、宗廟社稷,所系甚重,詎可舉數千萬
人之命輕於一擲乎?京師根本之地,今出戍既多,留衛者寡,萬一盜賊竊發,誰
其御之?若夫沿江屯駐之兵,各當一面,皆所以拱護行都,尤當整備,繼今勿輕
調發,則內外表里俱有足恃,而無可伺之隙矣。所遣撫諭之臣,止令按歷邊陲,
招集逋寇,戒飭將士,固守封圻。毋惑浮言以撓吾之規,毋貪小利以滋敵之釁,
使民力愈寬,國勢愈壯,遲之歲月,以俟大舉,實宗社無疆之福。”
奏方具,客曰:“侂胄必以奏議占人情,太夫人年高,能無貽親憂乎?”彌
遠曰:“時事如此,言入而益於國,利於人,吾得罪甘心焉。”封鄞縣男兼權刑
部侍郎。三年,改禮部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仍兼刑部。
兵端既開,敗衄相屬,累使求和,金人不聽。都城震搖,宮闈疑懼,常若禍
在朝暮,然皆畏侂胄莫敢言。彌遠力陳危迫之勢,皇子詢聞之,亟具奏,乃罷侂
胄並陳自強右丞相。既而台諫、給舍交章論駁,侂胄乃就誅。召彌遠對延和殿,
帝欲命為簽書樞密院事,力辭,乃遷禮部尚書兼國史實錄院修撰。
詢立為太子,兼詹事,遣使詣金求和,金人以大散隔牙二關、濠州來歸,疏
奏:“今兩淮、襄、漢沿邊之地,瘡痍未瘳,軍實未充。當勉厲將帥,盡吾委寄
之誠;簡閱士卒,核其尺籍之闕。繕城堡,葺器械,儲糗糧。當聘使既通之後,
常如干戈未定之日,推擇帥守以壯藩屏之勢,獎拔智勇以備緩急之求。”拜同知
樞密院事兼太子賓客,進封伯。
嘉定元年,遷知樞密院事,進奉化郡侯兼參知政事,拜右丞相兼樞密使兼太
子少傅,進開國公。丁母憂,歸治葬,太子請賜第行在,令就第持服,以便咨訪。
二年,以使者趣行急,乃就道,起復右丞相兼樞密使兼太子少師。四年,落起復。
雪趙汝愚之冤,乞褒贈賜謚,釐正誣史,一時偽學黨人朱熹、彭龜年、楊萬里、
呂祖儉雖已歿,或褒贈易名,或錄用其後,召還正人故老於外。十四年,賜家廟
祭器。
寧宗崩,擁立理宗,於是拜太師,依前右丞相兼樞密使,進封魏國公,六辭
不拜,因乞解機政,歸田裡,亟出關,帝從之。實慶二年,拜少師,賜玉帶。勸
上傾心順承以事太后,力學修德以答皇天眷祐,以副四海歸戴。紹定元年,上太
後尊號,拜太傅,八辭不拜。夏,得疾,累疏丐歸,不許。都城災,五疏乞罷斥,
乃降封奉化郡公。五年春,復爵。六年,將拜太師,三具奏辭,乞免出命,不許。
乃拜太師,依前右丞相兼樞密使、魯國公,又三具奏辭。紹定五年,上疏乞謝事,
拜太傅。未幾,拜太師、左丞相兼樞密使。上疏乞解機政,依前太師特授保寧、
昭信軍節度使,充醴泉觀使,進封會稽郡王。卒,遺表聞,帝震悼,輟朝三日,
特贈中書令,追封衛王,謚忠獻。戶部支賻贈銀絹以千計,內帑特頒五千匹兩,
遣使祭奠。及其喪還,遣禮官致路祭於都門外,賜纛、佩玉、黝纁。
初,誅李全,復淮安,克盱眙,第功行賞,諸將皆望不次拔擢。或言於彌遠,
彌遠曰:“御將之道,譬如養鷹,飢則依入,飽則揚去。曹彬下江南,太祖未肯
以使相與之。況今邊戍未撤,警報時聞,若諸將一一遂其所求,志得意滿,猝有
緩急,孰肯效死?”趙善湘以從官開閫,指授之功居多,日夜望執政。彌遠曰:
“天族於國有嫌,高宗有詔止許任從官,不許為執政。紹熙末,慶元初,因汝愚、
彥逾有定策功,是以權宜行之。某與善湘姻家,則又豈敢。”彌遠親密友周鑄、
兄彌茂、甥夏周篆皆寄以腹心,人皆謂三人者必顯貴,然鑄老於布衣,彌茂以執
政恩入流,周篆以捧香恩補官,俱止訓武郎而已。
初,彌遠既誅韓侂胄,相寧宗十有七年。迨寧宗崩,廢濟王,非寧宗意。立
理宗,又獨相九年,擅權用事,專任儉壬。理宗德其立己之功,不思社稷大計,
雖台諫言其奸惡,弗恤也。彌遠死,寵渥猶優其子孫,厥後為制碑銘,以“公忠
翊運,定策元勛”題其首。濟王不得其死,識者群起而論之,而彌遠反用李知孝、
梁成大等以為鷹犬,於是一時之君子貶竄斥逐,不遺餘力雲。
鄭清之字,德源,慶元之鄞人。初名燮,字文叔。少從樓昉學,能文,樓鑰
亟加稱賞。嘉泰二年,入太學。十年,登進士第,調峽州教授。帥趙方嚴重,靳
許可,清之往白事,為置酒,命其子范、葵出拜,方掖清之無答拜,且曰:“他
日願以二子相累。”湖北茶商群聚暴橫,清之白總領何炳曰:“此輩精悍,宜籍
為兵,緩急可用。”炳亟下召募之令,趨者雲集,號曰“茶商軍”,後多賴其用。
調湖、廣總所準備差遣、國子監書庫官。十六年,遷國子學錄。丞相史彌遠與清
之謀廢濟國公,事見《皇子竑傳》。俄以清之兼魏惠憲王府教授,遷宗學諭,遷
太學博士,皆仍兼教授。寧宗崩,丞相入定策,詔旨皆清之所定。
理宗即帝位,授諸王宮大國小教授,遷宗學博士、宗正寺丞兼權工部郎、兼
崇政殿說書。帝問外人因閣子庫進絲履有謗議,清之言:“禁中服用頗事新潔者。”
帝曰:“故事,月進鞵數兩,朕非敝不易,何由致謗?”清之奏:“孝宗繼高
宗,故儉德易章,陛下繼寧考,故儉德難著。寧考自奉如寒士,衣領重浣,革舄
屢補,今欲儉德著聞,須過於寧考方可。”帝嘉納。
寶慶元年,改兼兵部兼國史院編修官、實錄院檢討官,遷起居郎,仍兼史官、
說書、樞密院編修官。二年,權工部侍郎,暫權給事中,進給事中,升兼同修國
史、實錄院同修撰。紹定元年,遷翰林學士、知制誥兼侍讀,升兼修國史實錄院
修撰、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三年,授參知政事兼簽書樞密院事。四年,
兼同知樞密院事。六年,彌遠卒,命清之為右丞相兼樞密使。
端平元年,上既親總庶政,赫然獨斷,而清之亦慨然以天下為己任,召還真
德秀、魏了翁、崔與之、李卷四百一十四  列傳第一百七十三_宋史原文_國學 史部、徐僑、趙汝談、尤焴、游似、洪咨夔、王遂、
李宗勉、杜范、徐清叟、袁甫、李韶,時號“小元祐。”大者相繼為宰輔,惟與
之終始辭不至,遣逸如劉宰、趙蕃皆見旌異。是時金雖亡而入洛之師大潰。二年,
上疏乞罷,不可,拜特進、左丞相兼樞密使。三年八月,霖雨大風,四疏丐去。
九月,禋祀雷變,請益力。乃授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兼侍讀,四疏控辭,依
舊大學士、提舉洞霄宮。及聞邊警,密疏:“恐陛下憂悔太過,以汩清明之躬,
累剛大之志。”嘉熙三年,封申國公。四年,遣中使賜御書“輔德明謨之閣”,
賜楮十萬緡為築室,乃日與賓客門生相羊山水間。
淳祐四年,依前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兼侍讀,屢辭不允,拜少保、觀文
殿大學士、醴泉觀使兼侍讀,進封衛國公。趣入見,有旨賜第。五年正月,上壽
畢,亦疏丐歸,不允。拜少傅,依前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兼侍讀,進封越國
公。居無何,喪其子士昌,決意東還,又不許。拜少師、奉國軍節度使,依前醴
泉觀使兼侍讀、越國公,賜玉帶,更賜第於西湖之漁莊。進讀《仁皇訓典》,謂:
“仁祖之仁厚,發為英明,故能修明紀綱,而無寬弛不振之患;孝宗之英明,本
於仁厚,故能涵養士氣,而無矯勵峭刻之習。蓋仁厚、英明二者相須,此仁祖、
孝宗所以為盛也。”帝褒諭之。
六年,拜太保,力辭。故事,許回授子孫,清之請追封高祖洽,帝從之,蓋
異恩也。七年,拜太傅、右丞相兼樞密使、越國公。中使及門,清之方放浪湖山,
寓僧剎,竟夕不歸。詰旦內引,叩頭辭免,帝勉諭有外間所不及知者。甫退,則
中使接踵而至。或請更化改元,清之曰:“改元,天子之始事,更化,朝廷之大
端,漢事已非古,然不因易相而為之。”
帝以邊事為憂,詔趙葵以樞使視師,陳靴以知樞密院事帥湖、廣,二人方辭
遜,會清之再相,力主之,科降辟置無所留難,葵、靴遂往。於是戰於泗水、渦
口、木庫,皆以捷聞。九年,拜太師、左丞相兼樞密使,辭太師不拜,依前太傅。
每謂天下之財困於養兵,兵費困於生券,思所以變通之,遇調戍防邊,命樞屬量
遠近以便其道塗,時緩急以次其遣發。又議移歲調兵屯以戍淮面,並軍分頭目以
節廩稍,先移鎮江策勝一軍屯泗水,公私便之。
諸路虧鹽,執其事者破家以償,清之核其犯科者追理,掛誤者悉蠲之,全活
甚眾。沿江算舟之賦素重,清之次第停罷,如池之雁氵義有da6*法場之目,其錢分
隸諸司,清之奏罷其並緣漁取者,蓋數倍公家之入,合分隸者從朝廷償之。報下,
清之方與客飲,舉杯曰:“今日飲此酒殊快!”四上謝事之章。
十年,進《十龜元吉箴》,一持敬,二典學,三崇儉,四力行,五能定,六
明善,七謹微,八察言,九惜時,十務實。疏奏:“敬天之怒易,敬天之休難,
天怒可憂而以為易,天休可喜而以為難,何哉?蓋憂則懼心生,懼則怒可轉而為
休;喜則玩心生,玩則休或轉而為怒。”帝大喜,命史官書之,賜詔獎諭。十一
年,十疏乞罷政,皆不許。拜太師,力辭。有事於明堂,有旨閤門給扶掖二人,
再賜玉帶,令服以朝。十一月丁酉,退朝感寒疾,危甚,猶以未得雪為憂。俄大
雪,起曰:“百官賀雪,上必甚喜。”命掬雪床前觀之。累奏乞罷政,不允,奏
不已,拜太傅、保寧軍節度使充醴泉觀使,進封齊國公致仕。卒,遺表聞,帝震
悼,輟朝三日,特贈尚書令,追封魏郡王,賜謚忠定。
清之不好立異,湯巾嘗論事侵清之,及清之再相,巾求去,清之曰:“己欲
作君子,使誰為小人。”力挽留之。徐清叟嘗論列清之,乃引之共政。趙葵視師
年余,乞罷,上未有以處之,清之曰:“非使作相不足以酬勞,陛下豈以臣故耶?
臣必不因葵來遽引退,臣願為左,使葵居右。”上訖從之,然葵竟不果來。
清之代言奏對,多不存稿,有《安晚集》六十卷。清之自與彌遠議廢濟王竑,
立理宗,駸駸至宰輔,然端平之間召用正人,清之之力也。至再相,則年齒衰暮,
政歸妻子,而閒廢之人或因緣以賄進,為世所少雲。
史嵩之,字子由,慶元府鄞人。嘉定十三年進士,調光化軍司戶參軍。十六
年,差充京西、湖北路制置司準備差遣。十七年,升幹辦公事。寶慶三年,主管
機宜文字,通判襄陽府。紹定元年,以經理屯田,襄陽積穀六十八萬,加其官,
權知棗陽軍。二年,遷軍器監丞兼權知棗陽軍,尋兼制置司參議官。三年,棗陽
屯田成,轉兩官。以明堂恩,封鄞縣男,賜食邑。以直秘閣、京西轉運判官兼提
舉常平兼安撫制置司參議官。四年,遷大理少卿兼京西、湖北制置副使。五年,
加大理卿兼權刑部侍郎,升制置使兼知襄陽府,賜便宜指揮。六年,遷刑部侍郎,
仍舊職。
端平元年,破蔡滅金,獻俘上露布,降詔獎諭,進封子,加食邑。移書廟堂,
乞經理三邊,不合,丐祠歸侍,手詔勉留之。會出師,與淮閫協謀掎角,嵩之力
陳非計,疏為六條上之。詔令嵩之籌畫糧餉,嵩之奏言:
臣熟慮根本,周思利害,甘受遲鈍之譏,思出萬全之計。荊襄連年水潦螟蝗
之災,饑饉流亡之患,極力振救,尚不聊生,徵調既繁,夫豈堪命?其勢必至於
主戶棄業以逃亡,役夫中道而竄逸,無歸之民,聚而為盜,饑饉之卒,未戰先潰。
當此之際,正恐重貽宵旰之慮矣。兵民,陛下之兵民也,片紙調發,東西惟命。
然事關根本,願計其成,必計其敗,既慮其始,必慮其終,謹而審之,與二三大
臣深計而熟圖之。
若夫和好之與進取,決不兩立。臣受任守邊,適當事會交至之沖,議論紛紜
之際。雷同和附,以致誤國,其罪當誅;確守不移之愚,上迕丁寧之旨,罪亦當
誅。迕旨則止於一身,誤國則及天下。
丞相鄭清之亦以書言勿為異同,嵩之力求去。
朝陵之使未還,而諸軍數道並進,復上疏乞黜罷,權兵部尚書,不拜。乞祠,
進寶章閣直學士,提舉太平宮,歸養田裡。尋以華文閣直學士知隆興府兼江西安
撫使。帝自師潰,始悔不用嵩之言,召見,力辭,權刑部尚書。引見,疏言結人
心、作士氣、核實理財等事。且言:“今日之事,當先自治,不可專恃和議。”
乞祠,以前職知平江府,以母病乞侍醫藥,不俟報可而歸。進寶章閣學士、淮西
制置使兼沿江制置副使兼知鄂州。既內引,賜便宜指揮,兼湖、廣總領兼淮西安
撫使。嘉熙元年,進華文閣學士、京西荊湖安撫制置使,依舊沿江制置副使兼節
制光、黃、蘄、舒。乞免兼總領,從之。
廬州圍解,詔獎諭之。以明堂恩,進封伯,加食邑。條奏江、淮各三事,又
陳十難,又言江陵非孟珙不可守,乞勉諭之。漢陽受攻,嵩之帥師發江陵,奏誅
張可大,竄盧普、李士達,以其棄城也。二年,黃州圍解,降詔獎諭,拜端明殿
學士,職任依舊,恩數視執政,進封奉化郡侯,加食邑。詔入覲,拜參知政事,
督視東西、荊湖南北、江西路軍馬,鄂州置司,兼督視淮南西路軍馬兼督視光、
蘄、黃、夔、施州軍馬,加食邑。城黃州。十一月,復光州。十二月,復滁州。
三年,授宣奉大夫、右丞相兼樞密、都督兩淮四川京西湖北軍馬,進封公,加食
邑,兼督江西、湖南軍馬,改都督江、淮、京、湖、四川軍馬。薦士三十有二人,
其後董槐、吳潛皆號賢相。
覆信陽,以督府米拯淮民之飢。六月,復襄陽,嵩之言:“襄陽雖復,未易
守。”自是邊境多以捷聞,降詔獎諭。四年,乞祠,趣召奏事,轉三官,依前右
丞相兼樞密使,眷顧特隆,賜齎無虛日。久旱,乞解機政。地震,屢疏乞罷免,
皆不許。淳祐元年,進《玉斧箴》。安南入貢,不用正朔,嵩之議用范仲淹卻西
夏書例,以不敢聞於朝還之。二年,進高、孝、光、寧帝《紀》,《孝宗經武要
略》,《寧宗實錄》、《日曆》,《會要》、《玉牒》,進金紫光祿大夫,加食
邑。是冬,封永國公,加食邑。四年,遭父喪,起復右丞相兼樞密使。累賜手詔,
遣中使趣行。於是太學生黃愷伯、金九萬、孫翼鳳等百四十四人,武學生翁日善
等六十七人,京學生劉時舉、王元野、黃道等九十四人,宗學生與寰等三十四人,
建昌軍學教授盧鉞,皆上書論嵩之不當起復,不報。將作監徐元傑奏對及劉鎮上
封事,帝意頗悟。
初,嵩之從子璟卿嘗以書諫曰:
伯父秉天下之大政,必辦天下之大事;膺天下之大任,必能成天下之大功。
比所行浸不克終,用人之法,不待舉削而改官者有之,譴責未幾而旋蒙敘理者有
之,丁難未幾而遽被起復者有之。借曰有非常之才,有不次之除,醲恩異賞,所
以收拾人才,而不知斯人者果能運籌帷幄、獻六奇之策而得之乎?抑亦獻賂幕賓
而得之乎?果能馳身鞍馬,效一戰之勇而得之乎?抑亦效顰奴僕而得之乎?徒聞
包苴公行,政出多門,便嬖私昵,狼狽萬狀,祖宗格法,坏於今日也。
自開督府,東南民力,困於供需,州縣倉卒,匱於應辦,輦金帛,輓芻粟,
絡繹道路,曰一則督府,二則督府,不知所乾者何事,所成者何功!近聞蜀川不
守,議者多歸退師於鄂之失。何者?分戍列屯,備邊御戎,首尾相援,如常山之
蛇。維揚則有趙葵,廬江則有杜伯虎,金陵則有別之傑。為督府者,宜據鄂渚形
勢之地,西可以援蜀,東可以援淮,北可以鎮荊湖。不此之圖,盡損藩籬,深入
堂奧,伯父謀身自固之計則安,其如天下蒼生何!
是以饑民叛將,乘虛搗危,侵軼於沅、湘,搖盪於鼎、澧。為江陵之勢苟孤,
則武昌之勢未易守;刑湖之路稍警,則江、浙之諸郡焉得高枕而臥?況殺降失信,
則前日徹疆之計不可復用矣;內地失護,則前日清野之策不可復施矣。此隙一開,
東南生靈特几上之肉耳。則宋室南渡之疆土,惡能保其金甌之無闕也。盍早為之
圖,上以寬九重宵旰之憂,下以慰雙親朝夕之望。不然,師老財殫,績用不成,
主憂臣辱,公論不容。萬一不畏強御之士,繩以《春秋》之法,聲其討罪不效之
咎,當此之時,雖優遊菽水之養,其可得乎?異日國史載之,不得齒於趙普開國
勛臣之列,而乃廁於蔡京誤國亂臣之後,遺臭萬年,果何面目見我祖於地下乎?
人謂禍起蕭牆,危如朝露,此愚所痛心疾首為伯父苦口極言。
為今之計,莫若盡去在幕之群小,悉召在野之君子,相與改弦易轍,戮力王
事,庶幾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矣。如其視失而不知救,視非而不知革,薰蕕同器,
駑驥同櫪,天下大勢,駸駸日趨於危亡之域矣。伯父與璟卿,親猶父子也,伯父
無以少年而忽之,則吾族幸甚!天下生靈幸甚!我祖宗社稷幸甚!
居無何,璟卿暴卒,相傳嵩之致毒雲。嵩之為公論所不容,居閒十有三年。
寶祐四年春,授觀文殿大學士,加食邑。八月癸巳卒,遺表上,帝輟朝,贈少師、
安德軍范度使,進封魯國公,謚忠簡,以家諱改謚莊肅。德祐初,以右正言徐直
方言奪謚。
董槐,字庭植,濠州定遠人。少喜言兵,陰讀孫武、曹操之書,而曰:“使
吾得用,將汛掃中土以還天子。”槐貌甚偉,廣顙而豐頤,又美髯,論事慷慨,
自方諸葛亮、周瑜。父永,遇槐嚴,聞其自方,怒而嘻曰:“不力學,又自喜大
言,此狂生耳,吾弗願也。”槐心愧,乃益自摧折,學於永嘉葉師雍。聞輔廣者,
朱熹之門人,復往從廣,廣嘆其善學。嘉定六年,登進士第,調靖安主簿。丁父
憂去官。
十四年,起為廣德軍錄事參軍,民有誣富人李桷私鑄兵結豪傑以應李全者,
郡捕系之獄,槐察其枉,以白守,守曰:“為反者解說,族矣。”槐曰:“吏明
知獄有枉,而擠諸死地以傅於法:顧法豈謂諸被告者無論枉不枉,皆可殺乎?”
不聽。頃之,守以憂去,槐攝通判州事,嘆曰:“桷誠枉,今不為出之,生無繇
矣。”乃為翻其辭,明其不反,書上,卒脫桷獄。紹定二年,遷鎮江觀察推官。
明年春,入為主管刑部架閣文字。秋,兼權禮兵部架閣,遷籍田令,特差權通判
鎮江府。至州,會全叛,涉淮臨大江,大府急發州兵。槐即日將兵濟江而西,全
遁去,乃還。五年,丁母憂。端平三年,差通判蘄州,辭。
嘉熙元年,召赴都堂,遷宗正寺簿、出知常州。後三日,提點湖北刑獄。常
德軍亂,夜縱火而噪,守尉闖不出。槐騎從數人於火所,且問亂故。亂者曰:
“將軍馬彥直奪吾歲請,吾屬將責之償,不為亂也。”槐坐馬上,召彥直斬馬前,
亂者還入伍中,明日,乃捕首亂者七人戮諸市,而賻彥直之家。差充歸、峽、岳
察訪使。二年,兼權知常德府,尋兼軍器少監,依舊提點刑獄。
三年,以直寶謨閣知江州兼都督府參謀。秋,流民渡江而來歸者十餘萬,議
者皆謂:“方軍興,郡國急儲粟,不暇食民也。”槐曰:“民,吾民也,發吾粟
振之,胡不可?”至者如歸焉。當是時,宋與金為鄰國,而襄、漢、揚、楚之間,
豪傑皆自相結以保其族,無賴者往往去為群盜。浮光人翟全寓黃陂,有眾三千餘,
稍出鹵掠。
槐令客說下全,徙之陽烏洲,使雜耕蘄春間,又享賜之,用為裨將。於是曹
聰、劉清之屬皆來自歸。
四年,進直華文閣、知潭州、主管湖南安撫司公事。方三邊急於守御,督府
日夜徵發,民且困,槐為畫策應之,令民不傷而軍須亦不匱。淳祐二年,遷左司
郎官,進直龍圖閣、沿江制置副使兼知江州、主管江西安撫司公事。視其賦則吏
侵甚,下教曰:“蒞州而吏猶為盜不自悔,吾且誅之!”吏乃震恐,願自新。槐
因除民患害,凡利有宜,弛以利民,惟恐不盡弛。大計軍實,常若敵且至。裨將
盧淵凶猾不受命,斬以徇師,軍中肅然。
三年,進秘閣修撰。四年,召入奏事,遷權戶部侍即,賜紫,進集英殿修撰、
沿江制置使、江東安撫使兼知建康府兼行宮留守。軍政弛弗治,乃為賞三等以教
射,春秋教肄士卒坐作進退擊刺之技,歲余盡為精兵。六年,召至闕,辭。出知
靜江府兼廣西經略安撫使,又辭。權廣西運判兼提點刑獄。宰相移書槐曰:“國
家方用兵,人臣不辭急難,公幸毋固辭。”槐即日就道,至邕州,上守御七策。
邕州之地西通諸蠻夷,南引交址及符奴、月烏、流鱗之屬,數寇邊,槐與約無相
侵,推赤心遇之,皆伏不動。又與交址約五事:一無犯邊,二歸我侵地,三還鹵
掠生口,四奉正朔,五通貿易。於是遣使來獻方物、大象南方悉定。
七年,進寶章閣待制。八年,遷工部侍郎,職事依舊,兼轉運使。九年,召
赴闕,封定遠縣男。遷兵部侍郎兼權給事中兼侍讀,升給事中,上疏請抑損戚里
恩澤以慰天下士大夫。群臣奏事少與法違,憚槐不敢上。兼侍讀,進寶章閣直學
士、知福州福建安撫使,辭。進封子。是年冬,拜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
進封侯。十二年,為同知樞密院事。寶祐元年,權參知政事。二年,進參知政事。
四川制置使余晦以戰敗奪官,詔荊襄制置使李曾伯往視師,曾伯辭,槐曰:“事
如此,尚可坐而睨乎?”上疏請行,頓重兵夔門以固荊、蜀輔車之勢,詔報曰:
“腹心之臣,所與共理天下者也,宜在朝廷,不宜在四方。”復上疏曰:“天下
之事,不進則退,人臣無敢為岐意者,苟以臣為可任,宜少聽臣自效,即臣不足
與軍旅之事,願上官爵。”不許,進封濠梁郡公。
帝日鄉用槐,槐言事無所隱,意在於格君心之非而不為容悅。帝問糴民粟積
邊,則對曰:“吳民困甚,有司急糴不復省。夫民惟邦本,願先垂意根本。”帝
問修太乙祠,則對曰:“土工薦起,民罷於徵發,非所以事天也。”帝問邊事,
對曰:“外有敵國,則其計先自強。自強者人畏我,我不畏人。”又言:“敵國
在前,宜拔材能用之。士大夫有過失,為執法吏所刺劾,終身擯弗用,深為朝廷
惜此。苟非奸邪,皆願為昭洗,勿廢其他善。又遷謫之臣,久墮遐方,稍稍內徙,
今得生還,顧弗用可矣。”槐每奏,帝輒稱善。
三年,拜右丞相兼樞密使。槐自以為人主所振拔,苟可以利安國家無不為,
然務先大體,任人先取故舊之在疏遠者,在官者率滿歲而遷。嗜進者始不說矣。
槐又言於帝曰:“臣為政而有害政者三。”帝曰:“胡為害政者三?”對曰:
“戚里不奉法,一矣;執法大吏久於其官而擅威福,二矣;皇城司不檢士,三矣。
將率不檢下故士卒橫,士卒橫則變生於無時;執法威福擅故賢不肖混淆,賢不肖
混淆則奸邪肆,賢人伏而不出;親戚不奉法故法令輕,法令輕故朝廷卑。三者弗
去,政且廢,願自上除之。”於是嫉之者滋甚。
帝年浸高,操柄獨斷,群臣無當意者,漸喜狎佞人。丁大全善為佞,帝躐貴
之,竊弄威權而帝弗覺悟。大全已為侍御史,遣客私自結於槐,槐曰:“吾聞人
臣無私交,吾惟事上,不敢私結約,幸為謝丁君。”大全度槐弗善己,銜甚,乃
日夜刻求槐短。槐入見,極言大全邪佞不可近。帝曰:“大全未嘗短卿,卿勿疑。”
槐曰:“臣與大全何怨?顧陛下拔臣至此,臣知大全邪而噤不言,是負陛下也。
且陛下謂大全忠而臣以為奸,不可與俱事陛下矣。”既罷出,即上書乞骸骨,不
報。四年,策免丞相,以觀文殿大學士提舉洞霄宮。時大全亦論劾槐,書未下,
自發省兵迫遣之。於是太學諸生陳宜中等上書爭之,語見《大全傳》。
五年及景定元年,俱用祀明堂恩加食邑。二年,特授判福州、福建路安撫大
使,固辭。進封吉國,又進封許國公。三年五月二十八日既夕,天大雨,烈風雷
電,槐起衣冠而坐,麾婦人出,為諸生說《兌》、《謙》二卦,問夜如何?諸生
以夜中對,遂薨。遺表上,贈太子少師,諡文清。帝使使致金六十斤、帛千匹以
賻。
葉夢鼎,字鎮之,台之寧海人。本陳待聘之子,七歲後於母族。少從直龍圖
閣鄭霖、宗正少卿趙逢龍學,以太學上舍試入優等,兩優釋褐出身,授信州軍事
推官,攝教事,講荒政。遷太學錄。
淳祐二年,雷變,上封事,言召人才,戒媟近。明年,輪對,言君子、直言、
軍制、楮幣、任官、分閫六事。同番易湯巾召試館職,授秘書省正字。四年,升
校書郎兼莊文府教授。五年,遷秘書郎,轉對,言定國本,求哲輔,專閫帥,獎
用介直。雷變上言,援唐康澄“五可畏”之說,遷著作佐郎。六年,拜軍器少監
兼兵部郎官,轉對,言國計、邊事、國體三事。又言:“外有窺邊之大敵,內有
伺隙之巨奸;奇邪蠱媚於宮闈,熏腐依憑於城社;強藩悍將,牙櫱易搖,草竊奸
宄,肘腋階變。”
權知袁州,轉運司和糴米三萬斛,夢鼎言:“袁山多而田少,朝廷免和糴已
百年,自今開之,百姓子孫受無窮之害,則無窮之怨從之。”民湯頎獻田學官,
妻子離散,夢鼎遂還之。毀萬載旗{甫}村淫祠,塞其妖井。召赴行在。丁本生
母憂。十一年,免喪,拜司封員外郎。輪對,言:“陛下惑於左右之讒說,例視
言者為好名,中傷既深,膠固莫解。近歲以來,言稍犯人主之所難者,不顯罷則
陰黜,不久外則設間,去者屢召而不還,來者一鳴而輒斥。”兼玉牒檢討官,以
直秘閣、江西提舉常平兼知吉州。節制悍將,置社倉、義倉,平反李義山受贓之
冤,以國子司業召。
寶祐元年陛對,言國論主平江西義倉,不可待申省而後發。考試集英殿,授
崇政殿說書,進講《尚書》。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遷國子祭酒。二年,兼權
禮部侍郎,諫幸西太乙宮。三年,權禮部侍郎,仍兼祭酒,升兼同修國史、實錄
院同修撰,尋兼侍講。丁母憂。五年,以集英殿修撰差知贛州。丁大全柄國,欲
挽夢鼎登朝,卒辭謝之。六年,改知建寧府,又改知隆興府。開慶元年,復知建
寧府,作橋樑,置驛舍,建大安關,決疑獄。
景定元年,召為太子詹事,上疏以“法天”為言。遷吏部侍郎,賜寧海縣食
邑。二年,權兵部尚書兼權吏部尚書。三年,遷兵部尚書兼修國史兼實錄修撰。
遷吏部尚書,五辭免,請祠,不允。拜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屢辭不許。
同提舉編修《經武要略》兼太子賓客,進封寧海伯。四年,簽書樞密院事,進封
臨海郡侯,以明堂恩進封臨海郡公。丞相賈似道欲造關子,罷十七、十八兩界會
子,夢鼎以為厲民,乃止罷十七界。公田法行,夢鼎又以為厲民,故行之浙右而
止。五年,三辭,不許,進同知樞密院事、權參知政事。以彗星出,夢鼎言政上
下恐懼交修之日,乞解機政,又不許。奏免浙西經界。
理宗崩,議太子即位,太后垂簾聽政,夢鼎曰:“母后垂簾,豈是美事!”
進參知政事,加食邑。夢鼎力辭,似道懇留之,不可。帝勉諭再三,詔閣門封還
奏疏。似道奏:“參政去則江萬里、王龠必不來。”理宗復土,攝少傅,竣事,
引疾歸里,累詔,力辭,授資政殿學士、知慶元府、沿海制置使。肅清海寇,罪
止首惡,羨餘之費,悉卻不受。建濟民倉以備飢歲,造驛舍以待賓旅。
鹹淳三年,再召為參知政事,加食邑,六辭,不許。詔著作佐郎盧鉞與台州
守項公采趣行,拜特進、右丞相兼樞密使,累辭,不許,乃與似道分任。利州轉
運使王價嘗以言去官,非其罪也,四川制置司已辟參議,及死,其子訴求遺澤。
至是,夢鼎明其無罪,似道以為恩不己出,罷省部吏數人,榜其姓名於朝。夢鼎
怒曰:“我斷不為陳自強。”即求去。似道之母讓似道曰:“葉丞相安於家食,
未嘗希進,汝強與以相印,今乃牽制至此,若不從吾言,吾不食矣。”似道曰:
“為官不得不如此。”會太學諸生亦上書言似道專權固位,乃悔悟,屬府尹洪燾
求解,而夢鼎屢上章乞閒。冬雷,引咎求去愈力。
四年,策楊妃,宰相無拜禮,吏贊拜,夢鼎以笏揮之,趨出。明日,乞還田
里,詔勉留之。詔免諸州守臣上殿奏事,夢鼎言:“祖宗謹重牧守之寄,將赴官,
必令奏事,蓋欲察其人品,及面諭以廉律己,愛育百姓。其至郡延見吏民,具宣
上意,庶幾求無負臨遣之意。今不遠數千里而來,咫尺天顏而不得見,甚非立法
之本意。”又乞容受直言。進少保。五年,引杜衍致仕腳踏車宵遁故事累辭,乃授
觀文殿學士、判福州、福建安撫大使,進封信國公,不拜;充醴泉觀使,又不拜。
七年,再充醴泉使。
九年,授少傅、右丞相兼樞密使,引疾力辭,宰、掾、郎、曹沓至趣行,扶
病至嵊縣,請辭不獲,乞還山林。疏奏:“願上厲精寡慾,規當國者收人心,固
邦本,勵將帥,飭州縣,重振恤。”扁舟徑歸。使者以禍福告,夢鼎語之曰:
“廉恥事大,死生事小,萬無可回之理。”似道大怒,台臣奏從歸田之請,詔仍
少保、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不請祠祿。
瀛國公初即位,咨訪故老,夢鼎上封事,曰:“敦教道,訓廉德,厲臣節,
拯民瘼,重士選,勸吏廉,懲吏奸,補軍籍。授判慶元府、沿海制置大使,力辭,
依前醴泉觀使兼侍讀,不拜。二年,益王即位於閩,召為少師、太乙宮使。航海
遂行,道梗不能進,南向慟哭失聲而還。後二年卒。子應及,太府寺丞、知建德
府軍器少監、駐戍軍馬;應有,朝請郎、太社令。
馬廷鸞,字翔仲,饒州樂平人。本灼之子,繼灼兄光後。甘貧力學,既冠,
里人聘為童子師,遇有酒食饌,則念母藜藿不給,為之食不下咽。登淳祐七年進
士第,調池州教授,需次六年。
寶祐元年,召赴都堂審察,辭。至池以禮帥諸生。二年,調主管戶部架閣。
三年,遷太學錄,召試館職。時外戚謝堂厲文翁、內侍盧允升董宋臣用事,廷鸞
試策言強君德,重相權,收直臣,防近習。大與時迕,遷秘書省正字。四年,尤
焴提舉史事,闢為史館校勘。
初,丁大全令浮梁,雅慕廷鸞,彌欲鉤致之,廷鸞不為動。試策稍及大全,
及廷鸞當輪對,大全私謂王持垕往間焉。廷鸞素厚持垕且同館,不虞其諜也,
密露大意。持垕紿曰:“君猶未改秩,姑託疾為後圖乎?”廷鸞曰:“此微臣千
一之遭,其何敢不力。”持垕以告大全,及候對殿門,格不得見。翼日,以監察
御史朱熠劾罷。宋臣遣八廂貌士索奏稿,稿雖焚,聞者浸廣,忌者愈深,而廷鸞
之名重天下。開慶元年,吳潛入相,召為校書郎。
景定元年,兼沂靖惠王府教授。時大全黨多斥,宋臣尚居中,言路無肯言者,
諸學官抗疏,疏上即行。會日食,與秘書省同守局,因相與草疏。潛以書告廷鸞
曰:“諸公言事紛紛,皆疑潛所嗾,聞館中又將論列,校書宜無與,以重吾過。”
廷鸞對曰:“公論也,不敢避私嫌。”越數日,宋臣竟坐謫,徙安吉州。兼權樞
密院編修官。時賈似道自江上還,位望赫奕,廷鸞未嘗親之。輪對,言:“國於
東南者,楚、越霸而有餘,東晉王而不足。乞遏惡揚善以順天,舉直錯枉以服民。”
遷樞密院編修官兼權倉部郎官。
二年,進著作佐郎兼右司,遷將作少監。三年,一再乞外補,不許。廷鸞論
貢舉三事:嚴鄉里之舉,重台省之覆試,訪山林之遺逸。又言荒政,宜蠲除被災
州縣租賦之不可得者。擢軍器監兼左司,兼太子右諭德,升左諭德,行國子司業,
乞免兼左司。輪對,言:“集和平之福者自陛下之身始,養和平之德者自陛下之
心始。”兼翰林權直,擢秘書少監,升權直學士院。四年,擢起居舍人兼太子右
庶子兼國史院編修官、實錄院檢討官。入奏言:“太史必當謹書災異。願陛下翕
受敷施,以壯人才之精神;虛心容納,以植人言之骨幹。念邦本而以公滅私,嚴
邊備而思患豫防。”時再召用宋臣,廷鸞引何郯之說進,極言宋臣不可用,帝從
之。薦士二十人,進中書舍人。程奎污穢詭秘,不當補將仕郎;王之淵為大全黨,
不當通判江州;朱熠不當知慶元府及為制置使;林奭、趙必<辶昏>、張稱孫不當
與郡:皆繳還詞頭。兼國史實錄院。五年,彗出,上疏極言天人之際。遷禮部侍
郎。理宗遺詔、度宗登極詔,皆廷鸞所草。兼侍讀,辭,不許。疏列孝宗之政以
告。升直學士院。
鹹淳元年,進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兼同提舉編修《經武要略》。丁母
憂。三年,同知樞密院事兼同提舉編修《經武要略》。入奏言培命脈,植根本,
崇寬大,行仁厚。又言:“恢大度以優容,虛聖心而延佇,推內恕以假借,忍難
行而聽納,則情無不達,理無不盡,奸人破膽,直士吐氣,天下事尚可為也。”
兼權參知政事。五年,進參知政事兼同知樞密院事,進右丞相兼樞密使。八年,
九疏乞罷政。九年,依舊觀文殿大學士、知紹興府、浙東安撫大使。上疏辭免,
依舊職提舉臨安府洞霄宮。
度宗初年,詔詢故老,專以修攘大計叩之趙葵。葵極意指陳曰:“老臣出入
兵間,備諳此事,願朝廷謹之重之。”似道作色曰:“此三京敗事者,詞臣失言。”
廷鸞每見文法密,功賞稽遲,將校不出死力,於邊閫升辟,稍越拘攣。似道頗疑
異己,黥堂吏以泄其憤。及辭相位,帝惻怛久之曰:“丞相勉為朕留。”廷鸞言:
“臣死亡無日,恐不得再見君父。然國事方殷,疆圉孔棘。天下安危,人主不知;
國家利害,群臣不知;軍前勝負,列閫不知。陛下與元老大臣惟懷永圖,臣死且
瞑目。”頓首涕泣而退。
瀛國公即位,召不至。自罷相歸,又十七年而薨。所著《六經集傳》、《語
孟會編》、《楚辭補記》、《洙泗裔編》、《讀莊筆記》、《張氏祝氏皇極觀物
外篇》諸書。
論曰:史彌遠廢親立疏,諱聞直言。鄭清之墮名於再相之日。彌遠之罪既著,
故當時不樂嵩之之繼也,因喪起復,群起攻之,然固將才也。董槐毋得而議之矣。
葉夢鼎、馬廷鸞之所遭逢,其不幸也夫!
卷四百一十四  列傳第一百七十三_宋史原文_國學 史部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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