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五 居士集序

【門人翰林學士承旨左朝奉郎(知制誥兼侍讀蘇軾撰)】
夫言有大而非夸,達者信之,眾人疑焉。孔子曰:“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
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孟子曰:“禹抑洪水。孔子作《春秋》。而子距楊、墨。”
蓋以是配禹也。文章之得喪,何與於天,而禹之功與天地並,孔子、孟子以空言
配之,不已夸乎。自《春秋》作而亂臣賊子懼,孟子之言行而楊、墨之道廢。天
下以為是固然而不知其功。孟子既歿,有申、商、韓非之學,違道而趣利,殘民
以厚主,其說至陋也,而士以是罔其上。上之人僥倖一切之功,靡然從之。而世
無大人先生如孔子、孟子者,推其本末,權其禍福之輕重,以救其惑,故其學遂
行。秦以是喪天下,陵夷至於勝、廣、劉、項之禍,死者十ba6*九,天下蕭然。洪
水之患,蓋不至此也。方秦之未得志也,使復有一孟子,則申、韓為空言,作於
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者,必不至若是烈也。使楊、墨得志於天
下,其禍豈減於申、韓哉!由此言之,雖以孟子配禹可也。
太史公曰:“蓋公言黃、老,賈誼、晁錯明申、韓。”錯不足道也,而誼亦
為之,予以是知邪說之移人,雖豪傑之士有不免者,況眾人乎!自漢以來,道術
不出於孔氏,而亂天下者多矣。晉以老莊亡,梁以佛亡,莫或正之,五百餘年而
後得韓愈,學者以愈配孟子,蓋庶幾焉。愈之後二百有餘年而後得歐陽子,其學
推韓愈、孟子以達於孔子,著禮樂仁義之實,以合於大道。其言簡而明,信而通,
引物連類,折之於至理,以服人心,故天下翕然師尊之。自歐陽子之存,世之不
說者嘩而攻之,能折困其身,而不能屈其言。士無賢不肖不謀而同曰:“歐陽子,
今之韓愈也。”
宋興七十餘年,民不知兵,富而教之,至天聖、景祐極矣,而斯文終有愧於
古。士亦因陋守舊,論卑而氣弱。自歐陽子出,天下爭自濯磨,以通經學古為高,
以救時行道為賢,以犯顏納說為忠。長育成就,至嘉祐末,號稱多士,歐陽子之
功為多。嗚呼,此豈人力也哉,非天其孰能使之!
歐陽子歿十有餘年,士始為新學,以佛老之似,亂周、孔之實,識者憂之。
賴天子明聖,詔修取士法,風厲學者專治孔氏,黜異端,然後風俗一變。考論師
友淵源所自,復知誦習歐陽子之書。予得其詩文七百六十六篇於其子棐,乃次而
論之曰:“歐陽子論大道似韓愈,論事似陸贄,記事似司馬遷,詩賦似李白。此
非予言也,天下之言也。”歐陽子諱修,字永叔。既老,自謂六一居士雲。元祐
六年六月十五日敘。〈周必大刻本《歐陽文忠公集》。〉
【歐陽先生文粹跋(宋·陳亮)】
右《歐陽文忠公文粹》一百三十篇。公之文根乎仁義而達之政理,蓋所以翼
六經而載之萬世者也。雖片言半簡,猶宜存而弗削。顧猶有所去取於其間,毋乃
誦公之文而不知其旨,敢於犯是不韙而不疑也。
初天聖、明道之間,太祖、太宗、真宗以深仁厚澤,涵養天下,蓋七十年,
百姓能自衣食,以樂生送死,而戴白之老安坐以嬉,童兒幼稚什伯為群,相與鼓
舞於里巷之間。仁宗恭己無為於其上,太母制政房闥,而執政大臣實得以參可否,
晏然無以異於漢文、景之平時。民生及識五代之亂離者,蓋於是與世相忘久矣。
而學士大夫其文猶襲五代之卑陋,中經一二大儒起而麾之,而學者未知所向,是
以斯文獨有愧於古。天子慨然下詔書,以古道飭天下之學者,而公之文遂為一代
師法。未幾,而科舉祿利之文,非兩漢不道,於是本朝之盛極矣。公於是時,獨
以先王之法度未盡施於今,以為大缺。其策學者之亂,殷勤切至,問以古今繁簡
淺深之宜,與夫周禮之可行與不可行。而一時習見百年之治,若無所事乎此者。
使公之志弗克遂伸,而荊國王文公得乘其間而執之。神宗皇帝方銳意於三代之治,
荊公以霸者功利之說飾以三代之文,正百官,定職業,修兵民,制國用,興學校,
以養天下之才。是皆神宗皇帝聖慮之所及者,嘗試行之,尋察其有管、晏之所不
道,改作之意,蓋見於末命,而天下已紛然趨於功利而不可禁。學者又習於當時
之所謂經義者,剝裂牽綴,氣以日卑。公之文雖在,而天下不復道矣。此子瞻之
所為深悲而屢嘆也。元祐間始以末命從事,學者復知誦公之文,未及十年,浸復
荊公之舊。迄於宣政之末,而五季之文靡然遂行於世,然其間可勝道哉!
二聖相承又四十餘年,天下之治大略舉矣,而科舉之文猶未還嘉祐之盛。蓋
非獨學者不能上承聖意,而科制已非祖宗之舊,而況上論三代。是以公之文,學
者雖私誦習之而未以為急也。故予姑掇其通於時文者,以與朋友共之。由是而不
止,則不獨盡究公之文,而三代、兩漢之書,蓋將自求之而不可御矣。先王之法
度,猶將望之,而況於文乎?則其犯是不韙,得罪於世之君子而不辭也。雖然,
公之文雍容典雅,紆餘寬平,反覆以達其意,無復毫髮之遺。而其味常深長於言
意之外,使人讀之藹然,足以得祖宗致治之盛,其關世教,豈不大哉!
初,呂文靖公、范文正公以議論不合黨與遂分,而公實與焉。其後西師既興,
呂公首薦范、富、韓三公以靖天下之難。文正以書自咎,歡然與呂公戮力。而富
公獨念之不置。夫左右相仇,非國家之福。而內外相關而不相沮,蓋治道之基也。
公與范公之意蓋如此。當是時,雖范忠宣猶有疑於其間,則其用心於聖賢之學,
而成祖宗致治之美者,所從來遠矣。退之有言:“仁義之人,其言藹如也。”故
予論其文,推其心存至公而學本乎先王。庶乎讀是編者,其知所趨矣。乾道癸巳
九月朔,陳亮書。〈明嘉靖二十六年郭雲鵬刻本《歐陽先生文粹》〉
【歐陽文忠公集跋(宋·周必大)】
歐陽文忠公集,自汴京、江、浙、閩、蜀,皆有之。前輩嘗言公作文,揭之
壁間,朝夕改定。今觀手寫《秋聲賦》凡數本,《劉原父手帖》亦至再三,而用
字往往不同,故別本尤多。後世傳錄既廣,又或以意輕改,殆至訛謬不可讀。廬
陵所刊,抑又甚焉,卷帙叢脞,略無統紀。私竊病之,久欲訂正,而患寡陋,未
能也。會郡人孫謙益老於儒學,刻意斯文,承直郎丁朝佐博覽群書,尤長考證,
於是遍搜舊本,傍采先賢文集,與鄉貢進士曾三異等互加編校,起紹熙辛亥春,
迄慶元丙辰夏,成一百五十三卷,別為附錄五卷,可繕寫模印。惟《居士集》經
公決擇,篇目素定,而參校眾本,有增損其辭至百字者,有移易後章為前章者,
皆已附註其下。如《正統論》、《吉州學記》、《瀧岡阡表》,又迥然不同,則
收置外集。自余去取因革,粗有據依,或不必存而存之,各為之說,列於卷末,
以釋後人之惑。第首尾浩博,隨得隨刻,歲月差互,標註牴牾,所不能免。其視
舊本,則有間矣。既以補鄉邦之闕,亦使學者據舊鑒新,思公所以增損移易,則
雖與公生不同時,殆將如升堂避席,親承指授,或因是稍悟為文之法,此區區本
意也。六月己巳,前進士周必大謹書。〈周必大刻本《歐陽文忠公集》〉
【歐陽文忠公集序(明·李均度)】
文之有集尚矣,求其全者不多見,如韓、柳文雖完,然亦間有訛闕,使人可
恨。予幼時讀《歐陽先生文集》,乃蘇本也,中間遺脫,不可一二數,每至訛闕
處,未嘗不為之嘆息。洪武辛亥秋,予忝丞永豐,實先生之舊鄉也。首謁學宮,
得蔡侯行素新刊先生文集。予甚嘉之,曰:“侯之德亦至矣。夫當兵燹煨燼之餘,
文物凋喪之後,乃能留心斯文,捐俸鋌梓,以廣其傳。”及三四讀,又惜其斷簡
訛字,有模糊而不眾辨者。因與蔡侯及俞侯允中、邑庠李實、胡啟復參互考訂,
頗知其說,俾斷者續之,訛者正之,闕者補之,計三十餘簡,歷三越月,五十卷
僅完。
嗟夫!公之議論正大,變化不測,凜然而秋霜嚴,郁然而慶雲麗,實與韓、
柳比肩,更千古而不磨也。今幸與蔡侯諸君完集是編,非惟有益於後學,歐陽公
實嘉賴焉。洪武六年龍集癸丑秋九月鞠節後八日,番陽李均度謹敘。〈明正統間
重刻永豐縣學本曾魯考異《歐陽文忠公集》〉
【歐陽文忠公集後記(明·危素)】
宋歐陽文忠公之文,門人蘇內翰軾既為之序,汳、京局、杭官、蘇、衢、
吉、建、蜀俱有刻本,子棐又手寫家集。而孫恕宣和五年校於景陵者,卷帙多寡
各異。唯《居士集》五十卷,公所親定,故諸本相同,訛闕亦鮮。至《外集》,
則篇次謹略不同,訛闕尤甚,一篇之中,或少一二字,多至數十百字,讀者病之。
舊本雖有刊誤一編,遄遄患其疏略。
周丞相必大用諸本較定重刻,比他本為最勝。然於凡諸繆誤脫漏不可讀者,
亦莫從是正,僅疏注疑誤其下而已。迨病亟,始得寫本於李參政光家,周公子綸,
屬舊客訂定編入,今每卷所謂恕本是已。然亦徒摭其時有筆誤處,指以為疵,不
復加意精較,甚可惜也。
寫本後歸軍器監簿曾天麟家,紙墨精好,字畫端楷,有唐人風致,皆識以公
印章,藏諸曾氏,且四世,兵後獨存。曾氏孫魯避亂新淦山中,始能取他本詳加
較勘,而以寫本為據,篇次卷第,則壹以吉本為定。其異同詳略,頗仿朱氏《韓
文考異》義例。若吉本所闕,而見於他本者,別為《拾遺》一卷。
龍舒蔡玘,來知永豐縣,以公鄉邑,首出廩祿倡率好義者,取魯氏所較,刻
諸學宮。邑士夏巽屬素識其成。嗚呼!公當國家全盛之時,世運昌明之際,雖然
為一代文宗,上配韓子,若麗天之星,光於下土,何其偉哉!學者不為文則已,
苟欲為之,要必取法於此,猶梓令規矩準繩也。蔡君之志,憂所之湮墜,補典策
之闕遺,而為此舉。乃若紛紛焉,以□刻為以苟逭一時之責者,因不可同日而語
永豐之士須能知尊崇其鄉先達於數百年之上,此其好善懿德,何可以不書之焉。
末學非敢評公之文以犯僣逾之咎,姑記其後,使有考焉。後學臨川危素書。〈明
正統間重刻永豐縣學本曾魯考異《歐陽文忠公集》〉
【新刊歐陽文忠公全集後序(明·彭勖)】
海虞程君由刑部員外郎擢知吉安府事八閱月,適丁仲秋上旬行祀典畢,乃以
俸市特牲分祀郡之諸賢,實肇舉也。明旦,諸賢子孫鹹詣謝,乃諗於眾曰:“文
忠公之文章可見者,惟《六一居士集》板行四方,全集則未之見,若獲一睹,誠
為至願。”於是胡文穆公子永肅,持其家藏內閣明本以獻。君既得睹之,喜甚,
遂捐堂食資購板募工刊置郡庠之藏書閣,期與四方共。且屬教授鄭鋼正其字之訛,
請勖言序諸後。
夫文忠公之政事,與宋韓、范、富三公並稱,文章則匹休於唐昌黎伯也,豈
末學之所敢評。蓋昌黎伯之文起八代之衰,文忠公則變乎五季習也,故元揭文安
公謂其正天下之宗、明先王之道者,為得其要,勖豈容喙於其間哉。第全集之行
將,天下之君子有志於學古者,寧不欣然有感,習以公之文章政事自期待,豈非
程君之惠乎!予故不以衰薄辭,摭述其概如此。
君名宗,字源伊。嘗以《詩經》中辛未拘潛榜進士雲。天順辛巳長至日,賜
同進士出身、中憲大夫、山東按察副使致仕、郡後學彭勖謹序。〈明天順六年程
宗刻本《歐陽文忠公集》〉
【新刊歐陽文忠公全集序(明·錢溥)】
歐陽文忠公,廬陵人也。廬陵舊有公全集本,既而收上內府,而天下遂不復
得是全集久矣。海虞程君宗,自秋官知府事之明年,廣求之而得於胡文穆公家,
蓋內出本也。亟命工翻刻於郡橫。適予使交南至廬陵,其郡博鄭鋼,首進而請曰:
“使廬陵文獻足征而使天下復有是集者,太守功也。願一言序其首。”予峻拒之
弗獲,至舟不能行,乃撫然有間曰:“士非文章之難也,而以文章救世為難。商
楹既奠,齊轅不返,而荀、韓、黃老之術起,斯道遂亡於秦,鑿於漢,而靡於隋、
唐矣。豈復知有七篇仁義之說哉?幸而韓愈氏出,慨然以斯道為己任,其文章足
以革弊而拯弱,嘗曰“軻之死,不得其傳焉”,則亦隱然自任其傳矣。後又變而
為五季衰陋之習,雖宋興七十有餘年,而學者亦未易遽復於古。一旦歐陽子出,
以文章道德為宗師。若范仲淹之貶於饒也,一時名士目為黨人。公在諫院,為
《朋黨論》以獻,群言遂息,不然,黨錮之禍成矣。嘉祐學者爭尚怪僻為奇,文
體大壞,公知貢舉,黜險怪而錄雅正。士初喧然騰謗,其後不五六年,文格遂變
而復古,不然弊將若何而止哉?世所謂文章必以救世為難也。
雖然,當是之時,倡而和者,韓有柳宗元,歐陽有蘇氏父子,其他李翱、皇
甫湜、張籍之流,曾鞏、尹洙、張文潛、秦少游之輩,聲振而氣從,金舂而玉應,
文非不美也,而較其救世之功,則若列星之有五行,眾山之於五嶽,其功化發育
呈露,蓋自有不侔者。宜其崛起於千百載之前,而並耀於千百載之後,而渺焉未
有能繼之者,匹夫而為百世師,一言而為天下法,蓋唯有二公焉。
是集之行,程君嘉惠後學亦至矣。使善學者誦其文而知能以身任國家安危之
計,其用舍為世所重輕,進不知富貴為樂,而退不忘天下以為心,然後為無愧也,
夫豈徒以文體變其所習而已。天順六年壬午五月二十四日,翰林侍讀學士、奉直
大夫、後學雲間錢溥,謹書於螺川驛。〈明天順六年程宗刻本《歐陽文忠公集》〉
【歐陽先生遺粹跋(明·郭雲鵬)】
鵬計《歐陽文忠公集》總一百三十餘卷,其文瀚漫,既不可以篇數。深味之,
尤見純而正,典而雅,鋒采隱伏不外,見有古人遺風,誠為學者宗匠。傳之者宜
盡存而弗削也。龍川陳先生亮,伊何疇拔僅百三十篇,要之其殆有見云爾。若鵬
則弗忍舍置,於是會合諸英選既其子孫家藏全集,反覆閱越歲。更取辭根義理事
切要務者八十三篇,別匯十卷,竊名“遺粹”附之。又不敢秘以自私,並錄壽梓,
俾公文流播蕃衍,得與韓、柳、蘇集齊驅,博雅君子鹹得丕式,是亦庶乎其可矣。
然不自量,妄敢取去其文,使之不盡傳於世,則鵬之負罪,豈不重歟!
時工告就,謹以愚志歲月志焉。嘉靖丁未中元日,東吳後學郭雲鵬敬跋。〈
明嘉靖二十六年郭雲鵬刻本《歐陽先生遺粹》〉
【歐陽先生遺粹題記(菘耕居士)】
郭氏刻本校讎很精,以宋刊本核之,絕無訛字。故明刊亦足珍也。〈明嘉靖
二十六年郭雲鵬刻本《歐陽先生遺粹》〉
【重刊歐陽文忠公全集序(清·吳鼒)】
今寧國太守廬陵歐陽梅龕以政事之暇,手校其二十七世祖宋文忠公全集一百
五十三卷、附錄五卷。重刊既成,屬友人吳鼒序之。鼒,固公後七百年治下產也,
不敢辭,序曰:宋初文章,承五季余習,一二有志於古之士思變其風而未能也。
公出,以文名天下,天下靡焉從之,於是極一代之盛,先後作者各用其所至成家
綜而論之,三百年中,文之善者,莫有過於公者也。蓋公之為文,非僅求古於氣
體詞句間,觀公之自言得力乎唐韓昌黎氏者,而知公於所謂“文以載道”者深矣。
說者徒以公與蘇、王、曾並列宋大家之目,不知三家之文雖工,而蘇不免駁,王
不免偏,曾不免狹,求若公之和平中正、昌明博大、可以垂諸數百千年為師為法
而無弊者以相較,不皆瞠乎後哉!前明歸太僕有光,專奉公文為矩范,故能卓爾
嗣起,莫與埒者。
國朝右文,人材輩出,薄海內外,操翰濡墨,鹹知望廬陵之門徑而俎豆焉,
不獨堯峰、望溪諸子心摹手追嚮往於公也。公集傳世已久,且最盛,然或非精槧,
或初本美而傳印模糊有不可辨者,學者病之。梅龕此舉,庶幾人獲善本,家置一
編,自是公之文傳於無窮,斯公之道傳於無窮矣,遠述祖德,上裨文治,厥功甚
偉,故齋而為之序。若夫自有公集以來,各本雜出,互為同異。斯刻據周益公定
本,校勘精詳則具見梅龕之記略及凡例,茲不贅雲。嘉慶歲陽三在巳月陽初在丁,
舊史氏,全椒吳鼒拜撰。〈歐陽衡刻本《歐陽文忠公集》〉
【重刊歐陽文忠公全集敘略(清·歐陽衡)】
先文忠公集自《居士集》五十卷自定外,其餘集雕本四出,字句互異。匯為
全書,則自周益公始,總一百五十三卷,附錄五卷,歷代摹刻,悉所依據。我朝
《四庫全書》,即以是書著錄。蓋益公同里後進,考核之精,遠有端緒,與隨手
掇拾者迥殊。故自周本出,而當時綿、韶、衢、吉諸刻俱廢,藏書家莫不珍而護
之。顧相沿浸久,簡葉訛脫,點畫差謬,往往而有。自乾隆丙寅歲,族叔祖教諭
公諱安世雕板宗祠,閱今又七十年,漫漶黑乚昧,亦所不免。郡齋稍暇,偕從父
叔平先生互相讎勘,訛脫差謬一一釐正。歲序再更,遂草創凡列,重付諸梓。而
於原集次第,罔敢竄亂,冀存其真。並恭錄聖祖仁皇帝御批八條,高宗純皇帝御
批五十條暨題像詩一章,又欽定《四庫全書》目錄及提要各二條,刊列卷首,以
彰先臣異代知遇之盛。衡才識檮昧,誦述前芬,無能發明萬一。區區鉛槧之役,
蓋比於箕裘之末而已。抑《傳》曰:“九變復貫,知言之選。”當宋天聖、景祐
間,文治翕而未張,乃挺生先公,以古文倡導一代,前拓柳、穆,後啟蘇、曾,
其盛也如此。今海內人士涵濡教澤垂二百年矣,文愈盛則治癒昌,讀是集者,其
能無慨然而興起也乎!嘉慶二十四年歲次己卯仲春月,二十七世孫衡謹敘。〈歐
陽衡刻本《歐陽文忠公集》〉
【重刊歐陽文忠公全集跋(清·歐陽棨)】
《文忠公集》家刻已歷七十餘年,字多漫漶,且自明迄今,相沿鋟本,脫訛
尤甚。家君思得善本手自校讎,人事牽率,弗克如願。從弟衡守寧國,從政之暇,
於是書時致意焉,有原刻未載而從別本增入者,有別本較優而於原刻釐正者,有
準朱子《韓文考異》之例而注其字句之異同者,有仿《歸震川集》中《周憲副行
狀》之例而以小字附錄別本於後者。校刊事竣,郵函至都,適棨與仲兄傑禮闈報
罷,復得少加參訂。再四展讀,喜予弟之克誦先芬,而又竊幸家君數十年未竟之
志卒賴以有成也。時嘉慶庚辰四月既望,內閣中書舍人二十七世孫棨謹識於京邸。
〈歐陽衡刻本《歐陽文忠公集》〉
【歐陽文忠公集提要〈《四庫全書總目》卷一五三〉】
宋歐陽修撰。修有《詩本義》,已著錄。按《宋史·藝文志》載修所著文集
五十卷,別集二十卷,六一集七卷,奏議十八卷,內、外製集十一卷,從諫集八
卷。諸集之中,惟《居士集》為修晚年所自編,其餘皆出後人裒輯,各自流傳。
如衢州刻奏議,韶州刻從諫集,浙西刻四六集之類,又有廬陵本、京師舊本、綿
州本、宣和吉本、蘇州本、閩本,諸名分合不一。陳振孫《書錄解題》謂修集
“遍行海內,而無善本”,蓋以是也。此本為周必大所編定,自《居士集》至
《書簡集》,凡分十種,前有必大所作序。陳振孫以為益公解相印歸,用諸本編
校刊之家塾,其子綸又以所得歐陽氏傳家本歐陽棐所編次者,屬益公舊客曾三異
校正,益完善無遺恨。然必大原序又稱“郡人孫謙益、承直郎丁朝佐,遍搜舊本,
與鄉貢進士曾三異等互相編校,起紹熙辛亥,迄慶元庚辰”,據此,則是書非三
異獨校,亦非必大自輯,與振孫所言俱不合。檢書中舊存編校人姓名,有題紹熙
三年十月丁朝佐編次、孫謙益校正者,有題紹熙五年十月孫謙益、王伯芻校正者,
又有題郡人羅泌校正者,亦無曾三異之名,惟卷末考異中多有雲公家定本作某者,
似即周綸所得之歐陽氏本。疑此書編次義例本出必大,特意存讓善,故序中不自
居其名。而振孫所云綸得歐陽氏本付三異校正者,乃在朝佐等校定之後添入刊行,
故序亦未之及歟?其書以諸本參校同異,見於所紀者,曰《文纂》、曰《薛齊誼
編年慶曆文粹》、曰《熙寧時文》、曰《文海》、曰《文藪》、曰《京本英辭類
稿》、曰《緘啟新范》、曰《仕途必用》、曰《京師名賢簡啟》,皆廣為搜討,
一字一句必加考核。又有兩本重見而刪其復出者,如《濮王典禮奏》之類;有他
本所無而旁采附入者,如《詩解統序》之類;有別本所載而據理不取者,如錢鏐
等傳之類,其鑑別亦最為詳允。觀樓鑰《攻媿集》有《濮議跋》,稱廬陵所刊
《文忠集》列於一百二十卷,以後首尾俱同。又第四卷《札子》注云:“是歲十
月撰,不曾進呈檢勘。”所云即指此本。以鑰之博洽,而必引以為據,則其編訂
精密,亦概可見矣。〈歐陽衡刻本《歐陽文忠公集》〉
【歐陽先生文粹提要〈《四庫全書總目》卷一五三〉】
宋陳亮編。亮有《三國紀年》,已著錄。是編有亮乾道癸巳後敘,謂錄公文
凡一百三十篇。案:修著作浩繁,亮所選不及十之一二,似不足盡其所長。然考
周必大序,謂《居士集》經公決擇,篇目素定,而參校眾本迥然不同,如《正統
論》、《吉州學記》、《瀧岡阡表》皆是也。今以此本校之,與必大之言正合。
是書卷首有《原正統論》、《明正統論》、《正統論上》、《正統論下》四篇。
《居士集》則但存《正統論》上下二篇,其《正統論上》乃以《原正統論》“學
者疑焉”以上十餘行竄入,而論內其可疑之際有四,其不同之說有三,以下半篇
多刪易之。其《正統論下》復取《明正統論》“斯立正統矣”以上數行竄入,而
論內“昔周厲王之亂”以下亦大半刪易之。其他字句異同,不可枚舉,皆可以資
參考,固不妨與原集並存也。〈歐陽衡刻本《歐陽文忠公集》〉
【歐陽文忠公集提要補正(胡玉縉)】
檢書中舊存編校人姓名,有題“紹熙三年十月丁朝佐編次、孫謙益校正”者,
有題“紹熙五年十月孫謙益、王伯芻校正”者,又有題“郡人羅泌校正”者,亦
無曾三異之名。惟卷末考異中多有雲“公家定本作某”者,似即周綸所得之歐陽
氏本。
陸氏《儀顧堂集》有跋云:“《文忠集》一百五十三卷,明正德壬申劉喬刊
本,前列孫謙益、丁朝佐、曾三異、胡柯校正銜名,及葛澴等復校銜名,每卷
後有‘熙寧五年秋七月男發等編定’,及‘紹熙二年郡人孫謙益等校正’二行,
猶仍宋紹熙本舊式。其書以吉、建、衢、蜀各本異同,附註本文之下,復以未盡
者列於每卷之末,間附丁朝佐案語,考證字義,頗為精核。周益公序稱朝佐‘博
覽群書,尤長考證’,良不虛也。今祠堂刊本於卷末所列一概削去,亦是書之一
厄也。”玉縉案:張氏《藏書志》有明天順刊本,每卷末俱有“熙寧五年男發等
編定”二行。案:丁氏《藏書志》有正德庚午劉喬本、嘉靖庚申何遷本,每卷末
各附考異,卷尾有編定、校正、復校十二人銜名,有三異名,豈《提要》本佚之
耶?三異字無疑,謙益字彥捴,朝佐字懷忠,伯芻字駒甫,羅泌字長源。陸氏
《藏書志》有明天順刊本,每卷末俱有“熙寧五年秋七月男發等編定,紹熙二年
三月郡人孫謙益校正”兩條,又有周必大後序,未知於廬陵諸本中為何本?瞿氏
《目錄》有宋刊本《居士集》五十卷,雲“每卷末有熙寧五年秋七月男發等編定,
紹熙二年三月郡人孫謙校正”二行,卷一後有白文二行雲“李文敏公家藏公之孫
恕宣和癸卯寫本,今以考證異同於後”,其各卷後或有朝佐考正語者,丁朝佐也。
據此,則一百五十三卷本,不得每卷有子發字,疑《陸志》誤也。
楊氏《楹書隅錄》有宋本五十卷,引鄒氏《午風堂叢談》云:“《歐陽文忠
集考異》五十卷,臨江曾魯撰。魯字得之,至元十六年舉於鄉。洪武初,召修
《元史》,歷官禮部侍郎。此本尚是元刻,藏書家不多見也。”“案卷末有‘時
柔兆攝提格,縣人陳斐允文重校偽謬’一行。以得之之時考之,當是洪武十九年
丙寅,《叢談》雲‘元刻’,偶未審耳。”據此,則《考異》為元末明初人曾魯
作,今《提要》卷末考異云云,為曾作抑非曾作,亦殊含混。據五十卷宋刊本,
又似已有“考異”,殆曾魯因而廣之歟?
蘇籀《欒城遺言》云:“歐公碑版,今世第一,集中《怪竹辯》乃甚無謂,
非所以示後世。”案:曾三異字無疑,從朱子學,改訂纂修,皆以屬之。匾其讀
書堂曰“仰高”,魏了翁為記。慶元五年《五代史記》刊本,即其校本。
陳澧《東塾集》跋是集云:“歐陽子掊擊經傳何其勇也。其於《易》,則以
為《繫辭》非聖人之作,又以為‘十翼’之說不知起於何人?自秦、漢以來大儒
君子不論。其於《中庸》,則以為其說有異於聖人,怠人而中止無用之空言。其
於《春秋》三《傳》,則以為妄意聖人而惑學者,三子之過。至其通論諸經,則
以為自秦之焚書,六經盡矣。至漢而出者,皆其殘脫顛倒,或傳之老師昏耄之說。
又以諸經所載鳳凰、玄鳥、河圖、洛書、龜龍、六鷁、鴝鵒、麟暨騶虞,皆為
語怪,啟秦、漢以來諸儒所述之荒虛怪誕。然則如歐陽子之說,六經真可焚矣。
〈《四庫總目提要補正》卷四十五〉
【歐陽先生文粹提要補正(胡玉縉)】
宋陳亮編。丁氏《藏書志》有明郭雲鵬校刊本二十卷,云:“卷數疑雲鵬分
編。”又有宋刊巾箱本五卷,云:“龍川《六一文粹》,《宋史》不著錄。至明
時,始見諸家藏目,皆二十卷,似四庫館或僅據郭雲鵬所梓文、遺兩《粹》析而
著錄歟?”玉縉案:郭編《遺粹》十卷,《四庫》入存目。〈〔《四庫總目提要
補正》卷四十五〉
【歐陽文忠公集五十卷提要〔節錄〕】
王重民
宋歐陽修撰。卷內題:“臨江後學曾魯得之考異。”考《永豐縣誌·名宦傳》
云:“蔡玘,安慶人,吳二年乙巳知永豐。”乙巳為元至正二十五年,是初刻猶
在元季。此本危〔素〕記後及他卷末題“時柔兆攝提格,縣人陳斐允章校勘刊謬”。
又考《縣誌·選舉志》,永樂間諸貢有陳斐,北坊人。則其刻書之丙寅,似為正
統十一年,非洪武十九年也。何也?《縣誌》列陳斐於周寧後,寧永樂二十一年
舉人;設斐貢於永樂十五年,上距洪武丙寅為三十一年,下距正統丙寅為二十九
年,則洪武丙寅,斐年尚幼,或竟未降生,恐不能刻書也。《北京圖書館善本書
目》題“明洪武刻本”,當以丙寅屬諸洪武矣。然則得之《考異》,撰成於元季,
刻於吳年,再刻於正統,此即正統間刻本也。〈《中國善本書提要》集部·別集
類〉
【宋衢州刻本居士集跋(曾壽)】
庚午冬十月十四夜,同子安適廠過藏園,主人以宋本《六一居士集》示觀。
驚為希世之寶,因作此幅,以志勝緣。〈〔原傅增湘藏衢州本《居士集》〉
【宋衢州刻本居士集跋(朱益藩)】
庚午暮春,藏園燕集。獲觀主人新得宋衢州本《居士集》,楮墨精美,字得
北宋歐體,洵人間之瑰寶。同觀者恩施樊增祥、瀘州高樹、膠西柯劭忞、昭文孫
雄、杭邵章、如皋冒廣生、雲陽塗鳳書,囑蓮花朱益藩記之。〈原傅增湘藏衢州
本《居士集》〉
附錄五  居士集序_歐陽修集原文_國學 集部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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