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外祖父
作者:陳元魁 (字數:1300字作文)
我的外祖父是閩太祖王審知第卅二世孫,吳航王第十一世孫,族名王允,又名王琴川。
他出生在福州市馬尾區亭江鎮象洋村王姓的名門望族。福州俚語:“父母愛尾仔(幼子),公嫲(祖父母)疼長孫”,外祖允公是功蒲公四子,年齡比其侄子(功蒲公的長子長孫)宜漢公還小几個月。曾外祖功蒲公舐犢情深,特別鍾愛幼子長孫,日常三餐僅同他們倆同桌共進。
外祖父幼入私塾,少學中醫。他學習非常勤奮,“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是對他的真實寫照,他右額有一傷疤就是由於睡眠不足,清晨背“湯貼”(中醫藥方),坐在椅上跌倒留下的。他以郎中為業,算得上遠近聞名的中醫師,對治療“白喉”病,特別有把握。他根據祖傳偏方配好藥、磨成粉,用簡易噴嘴噴到喉嚨的患處,再輔以中藥飲服,療效極佳,幾乎是藥到病除,兩三天必康復。我見過多例病患,有的病好後還送錦旗表示感謝。
外祖父也曾當過私塾老師,我就讀國中時的校長楊鴻羽就是他的學生。
外祖娶閩安鎮林氏為妻,我母親王宜維是他們的獨生女。他中年喪妻,終生未繼娶。既當爹又當媽地把我母親撫養成人。
我的父親,族名陳由瑛,於1946年秋天從馬尾港乘木帆船赴台灣求職,在堂舅王宜球等幫助下,很快找到工作,開始還按時寄回瞻養費,不久就因內戰,音訊全無斷了聯繫。母親無奈,只好又帶著我們四個兄弟姐妹投奔象洋村外祖父家,加上外祖的義女小紅姨,我們共七人,沉重的生活開銷重擔壓在外祖父身上。
外祖父除了擁有祖傳六搧五大屋的耳垂房三間自住外,沒有其他房產和田園,因此,他除了為患者醫病的筆資外,沒有其他收入。他是我們敬愛的外公,在古稀之年還履行了父親責任,帶領女兒、外孫們克服貧窮,渡過難關。
我的童年和少年都是在象洋村外祖家度過,就讀於象洋國小,畢業於亭江鎮海濱國中。
那時我少不更事,非常頑皮,經常惹外祖生氣。比如,上課時間偷跑去河裡游泳,校長告到時任校理事長的外祖那裡。我經常爬上屋前的白玉蘭樹踩在張公展表嫂娘家的瓦頂摘花,造成瓦破屋漏,不斷修理。有時還同人打架,我打輸了就沒事,如果打贏了,對方家長就會來找外公投訴。外祖由於輩份高,與人為善,在族親鄰里中威信很高,大家對他的稱謂是“叔公”或“先生”,投訴完也就算了,而外祖對我的教育是輕聲細語、循循善誘,從未打罵。
我同外祖多年相處可以算是親密無間,祖孫建立起深情厚誼。我和外祖同床睡覺,有時我尿床弄濕他的衣褲,半夜起床一起換,他毫不介意,還善意安慰我說,小孩都有這毛病,長大後就不會了。
我外祖從小正規學過書法,能寫一手好字,他為患者醫病的處方,現在回想,每張都稱得上是一幅書法作品,嚴謹、端莊、流暢、飄逸。我上國中時,用裝肥皂的小木箱作書包,他在箱蓋寫上歐味甚濃、兩寸見方的四個大字“業精於勤”,用意十分明顯。
1950年春,他可能是患食道癌,病重時一定要見我,我母親委託克樞表兄到福州省福中找我,我連夜乘船到亭江,再步行到象洋己過半夜,見面時,他緊握我的手,用顫抖、細微的聲音對我說:“我很愛你!”然後就昏迷過去,再醒時,示意要筆紙,寫了:“不食可憐”四個字,又昏了過去,不久就去世了。我痛哭一場。常常回憶他生前的待人接物,特別對我的種種關愛,禁不住潸然淚下,感慨“子欲養而親不在”。外祖已經逝去65年,可他的音容笑貌還經常進入我的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