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有個修車攤

路口，長著幾棵大楊樹，風吹過葉子嘩嘩啦啦，陽光從樹葉縫隙探下，在地上畫出一個個光暈。地上攤著一些修車工具，一個老人正滿頭大汗地卸著一輛腳踏車的後輪。這個老人身材魁梧，肥頭大耳，打了赤膊就像醉酒的魯智深。他在此地是獨家買賣，因此生意十分興隆，一天到晚很少得閒。不過，老人倒頗有雅趣，總在車攤邊擺一副象棋，只要得空就走幾步。

已進夏季，一天比一天熱，樹上的知了扯著破嗓子叫著，讓人心煩。老人的修車攤最近有些不景氣，因為學生都放了暑假，不在路上來回奔波了，更主要的是，前幾天，路對面一棵大楊樹下又冒出個修車攤來。攤主是個十七八歲的小男孩。這小子，人不大，手挺巧，剛開始修車常弄得亂七八糟，糊一個眼兒又扎出三個眼兒來，不過經過幾天實踐摸索，竟然也修得有模有樣，並且價格要比老人低得多。這樣修車老人的生意就清淡了很多。老人心裡一想到這兒就一陣兒窩火，手中的棋子在棋盤上砸得啪啪響，一邊還嘟囔，將死你，龜孫子。

樹葉不經意間開始泛黃，暑假開學有幾天了，可那個擺修車攤的男孩居然沒有走，依舊整天坐在那個吱吱叫的破馬紮上叮叮噹噹——一個暑假的歷練讓他更像一個車攤老闆了。修車老人的生意更加冷清，棋子砸棋盤的聲音越來越響了，一邊嘴裡嘟噥著，一邊惡狠狠地往這邊看。他遲早要找事兒的，不知誰說了一句。

樹葉全黃了，打著旋開始往下飄。這幾天修車老人竟然沒有出攤，要知道，這一老一小整整拼了一個暑假，兩人基本是天天出攤，除非天氣狀況極其惡劣。莫非老人認輸了，重新找地方去了？男孩顧不上多想，生意畢竟忙起來。

他滿臉通紅，鼻尖上都是汗水，正當他用一個扳手往下卸後輪時，一隻粗壯的胳膊從後面伸過來，搬住男孩的肩膀。男孩往後一看，心中一沉，該來的總會來的，於是狠狠心，瞪大眼睛惡狠狠地將目光直直地撞在修車老人肥壯的臉上，同時手中握緊了扳手。老人一愣，臉上馬上浮現出輕蔑的笑意，閃電般用兩根手指在男孩肘部一戳。只聽，噹啷啷，扳手落地，男孩撫摸著肘部，嘴裡噝噝的開始倒吸涼氣了。修車老人一手抓住男孩衣領，揪起就走，就像拎著一條狗。男孩開始還掙扎，但老人在他耳邊低吼了幾句，他竟然變得老實起來，尾巴一樣跟在老人身後。遠處，依稀是一所學校的大門。

路口又只剩了老人一個修車攤，生意竟比以前更好，老人再也顧不上下棋了，忙得喝口水還要抽空子。老顧客就調侃，把競爭對手趕跑了，看把你忙的，這下賺大了。老人就笑，那龜孫子，還真是聰明，修車手藝比我好，上學更是厲害，這次考試聽他說考了年級第一呢！只是可憐這孩子，這么小就沒了爹娘。說完，低下肥大的腦袋狠勁地上起了車胎。

一場小雪夾在初冬的寒風中飄了下來，修車攤邊上的大楊樹早就落光了葉子，可是那些筆直蒼勁的樹幹在風雪之中卻愈顯得風骨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