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油彩南方水墨
北方廣袤的原野遍布大片濃烈的色塊:五月一望無垠的麥田裡一根根麥穗向大地傾斜,無數麥芒卻箭鏃一樣指向天空,如一簇簇炫目的日光同空中的驕陽對峙;九月壯實的谷穗高舉起金黃的鼓錘,隨時準備敲出熱火朝天的鼓聲,成熟的高粱像臉色黑紅的北方漢子大碗喝酒後血脈賁張,對著殷實的田野開懷大笑;十月,北風擦洗的天空如巨大的藍玻璃,雲朵都落入凡間的棉花田裡,大部分樹落光了葉子,矗立在天地間,威儀如青銅堅硬如黑鐵。北方更適合遙望,正如一幅油畫,隔著一段距離方能領會它的獨到之美。
走進北方的村莊,看見紅棗俊俏小媳婦一樣在枝頭嬉笑,滿臉緋紅,而一隻只大柿子好似掛滿院子的燈盞,辣椒玉米一串串掛在屋檐房樑上,像一串串鞭炮。或許是因為它們,北方的新年才更有一種煙火濃重的年味。艷麗的紅,鮮潤的黃,飛濺的紅,流淌的黃,那是正在表現著的油彩。
北方的城,很多是古都,宮闕殿閣的恢弘威嚴,暮鼓晨鐘蒼涼凝重,金黃與赤紅交錯的皇家氣象,只有一把豪放的油畫刷才能揮灑。
北方,粗糲、雄渾、輝煌大氣,像有力的、一層層肆意刷點塗抹在畫布上的油彩,是凝固的陽光和定格的岩漿。
若是去南方,最好坐船,慢慢漂移,細細品味它的柔情和溫婉。
南方永遠都被豐沛的水滋養著:江南多雨,春日小樓一夜聽春雨,明早就是魚兒肥美的桃花汛;初夏梅雨細如蠶絲,新栽的秧田中一行行秧苗宛如碧綠琴弦,和著雨聲顫動著清婉的琴韻;秋雨連綿敲打芭蕉梧桐,年年重複秋盡江南草未凋的暗綠時節。江南多水域,湖面天水一色,江水浩浩湯湯,池沼風荷飄舉採蓮謠迴環不息,尋常人家的屋舍枕著玉帶一般的小河,推窗而望,遠處烏篷船游移,舊漁網靜默,天高雲遠,水色空濛……水中央的南方,仿佛一幅沒有盡頭的水墨畫,有綿密的描繪,更有閒遠的留白。
南方多小城、小鎮、小街、小巷,深邃、悠遠,那些下白上灰的雲牆、透風漏月的花窗、生著綠苔和細草的蒼黑瓦楞,單純、高雅、明朗、潔淨,正是國畫的色調。
南方的佳果,楊梅、枇杷、荔枝,多精緻小巧,果皮上凝著水珠,若淡施脂粉的小家碧玉,只能細細勾勒、輕輕點染;南方的花朵,梔子、茉莉、玉蘭、桂花,色彩素淡馨香悠悠,和南方的佳木,竹、香樟、榕樹、芭蕉一樣,無需艷麗的色彩,只要幾分清雅的丹青。細膩到會給花朵過生日的南方人總是喝著碧螺春、龍井、菊花茶,品著別致的細點,久久地端詳,慎重下筆。
南方,輕靈,素雅,山柔水軟,煙明雨潤,宛若清淡水墨正在宣紙竹質一樣的肌理洇開、蔓延。
鍾愛油彩絢爛的北方,心怡水墨淋漓的南方,南方加上北方,是畫卷一般叫人眷戀的國土。
來源:福州日報 2013-11-23 10:19: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