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是幸福的籌碼

高中畢業多年，班上同學早已像蒲公英種子一樣散落天涯，南漂、北漂、讀研、考博、出國、海歸，有的春風得意，有的起落不定，說到最後大家顯出無限滄桑和疲憊來，衣冠楚楚的紳士抱怨買不起房，妝容精緻身為白領的淑女鬱悶嫁不出去，同學聚會陷入了沉重的慨嘆中，這時，瀟瀟甜膩膩的聲音輕盈地浮起來。

“兩歲半啦！”她在說自己的孩子，“可愛呢。臭美，天天一大早起來就嚷著扎辮子。已經懂得孝順了，看到爸爸上樓來一邊叫我‘媽媽快倒水’，一邊站在門邊等著說‘爸爸辛苦了’。有時說話像個人精似的，那次我要掛瓶，她竟安慰我‘媽媽別怕，我們保護你’。”

瀟瀟的睫毛忽閃忽閃的，還是原先那傻樣。細想來，她做的傻事還真不少。

進班自我介紹，輪到瀟瀟，只見一個穿著娃娃衫的小女生走上台：“我叫沈瀟瀟，成績不好，請多關照。”說完深深鞠了一躬，連老師都笑了。那次班上在看《雷雨》，四鳳在要跟周萍私奔的緊急關頭，對著老媽侍萍又哭又拜，拉拉扯扯，那邊繁漪都要來了，瀟瀟急得站了起來：“快跑呀，又不是見不著了。快呀！”恨不得自己衝進螢幕把他們拉走，本來緊張兮兮的教室頓時鬨堂。一天自習課，窗外在鋸梧桐樹冠，瀟瀟簡直義憤填膺：“正長得茂盛呢，鋸掉多可憐！”於是聽到一次枝幹斷裂的聲音，她就哀號一次，好像疼的是她自己。大家本來被電鋸聲吵得心煩意亂，她不絕於耳的嬌聲“哎呀”“哎呀”又把大家逗樂了。還有一次在上課，天空烏雲密布，瀟瀟高高舉起了手。老師問什麼問題，她說，家裡小狗栓在外面呢，我得回去！這都是什麼事呀！

高考那年初夏的一天，瀟瀟一大早背著個巨大的書包來上學了，累得哼哧哼哧的。等到大家來得差不多了，瀟瀟跑到講台上認認真真地說，大家端午節快樂，發粽子啦。我們一怔，今天端午？瀟瀟忙得滿頭大汗的，連最木訥的同學也連聲道謝。瀟瀟說，不謝，誰讓我是班上唯一的走讀生！今天就我一個人吃了粽子，我怎么安心呢？

聚會結束瀟瀟邀我們去她家。是套大房子，有很寬敞的陽台和露台。陽台上全是花草，密集得熱帶雨林似的。她的粉妝玉琢的女兒見來了這么多人，叔叔阿姨喊個不停，一會又嚷著看電視說爸爸要出來了。開了電視才明白原來瀟瀟的先生是本地的一名資深主持人。有人就問，瀟瀟你夠厲害的，怎么到手的？瀟瀟說一次捐贈活動上認識了。我們猜出來了，肯定那次瀟瀟把家都快搬去捐了，打動了那才子。正說著瀟瀟好像想起什麼，進了儲藏室拿了東西放到露台上，一會就見一群麻雀落下來啄食。女兒說：“媽媽在餵寵物，爸爸說人家的寵物都在身邊繞來繞去，我家的寵物在天空飛來飛去。”瀟瀟笑得和她女兒一樣天真。

瀟瀟在我們班上成績總是倒數，現在倒是我們之中最幸福的。多年過去我們終於讀懂了她那些看似犯傻的言行流露出的如影隨形的善良，她因為這珍貴的籌碼贏得了和她的善良一樣浩瀚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