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味番薯

番薯，在永泰農村可是千百年來的寶，不僅能填飽肚子，還能變著花樣成為美食。“竹篾滿城到，番薯當糧草”這句俗話就道出了農民對番薯的情有獨鍾。

番薯的栽種與其他作物不同，小薯是決然長不出大番薯的。臘月晴朗的時候，父親就要忙碌一整天，孵“番薯母”。整出一塊地來，把肥土堆到兩邊，底層用糞土墊上厚厚一層，然後將小番薯一個個排列好，如同公園的鵝卵石小路一樣，接著撒上一層細土、一層肥土，再蓋一層厚厚的乾稻草。父親邊幹活邊擔心地說，希望今年不要降大霜下大雪，不然就麻煩了。

記得1976年霜雪多，許多“番薯母”都凍爛了，沒有發芽，結果當年的番薯苗一百株賣到了五元。在當時一斤豬肉才七角多錢的歲月里，這相當於一瓶茅台酒的價格。儘管價高，農民為了下年度不餓肚子，也要高價購買番薯苗回家栽種。正值高中畢業，我與幾位同伴聽說福清有番薯苗，一大早就結伴騎腳踏車前往，結果勞頓一天卻一無所獲。無奈之下，幾個人就騎車前往福州，當晚又遇到大冰雹，旅社處處漏雨，第二天一早，全市罷市，連早餐也沒有地方吃。番薯的情結從此烙在我的腦海里，成為我人生一段難忘的經歷。

春節過後，氣候回暖，田間地頭也開始有茵茵小草鑽出地面。父親總是選擇陽光明媚的春日，揭開薄膜，掰開一株株番薯苗，移栽到已經挖好穴的菜園地里。父親一隻手扶著小苗，另一隻手去扒穴邊的細土，爾後兩隻手使勁往下壓實。父親說，壓實細土很講究，輕了不行，水一澆就會東倒西歪，難以成活；重了更慘，把苗的頭壓斷了就白乾。

番薯的生長期大約在120天至150天，其間有一次追肥，兩次除草，多次翻蔓。翻蔓的作用不可小視。番薯蔓的節長時間不動就會往地下紮根，這樣結果很多，可就是長不大。為了確保在根底部長出大的番薯就必須在20天左右翻一次蔓，把那些扎的根拔起去掉。翻一次蔓倒一個方向，這樣就可以讓舊根向上，避免長時間接觸地面又紮下去。

暑去寒往，秋高菊香，番薯已經到了收穫的季節。在那糧食緊俏的年代，農民視番薯為救命的“稻草”，惜愛有加。記得，小時候我家每到五六月份就缺糧，父親總是起個大早去外公家借番薯米。幾十斤番薯米是全家八九口人兩個月的口糧，熬到七月，沒等番薯長大就開始選大的拿來充飢。一般一株只先挖出一個大的，然後把土覆蓋好，以便於“替補隊員”趕緊發展。番薯如同手足一樣繫於農民心間，成為祖輩代代生存的命根子。

番薯，幾代人艱難生活的寫照。番薯什麼味？現在的人說是甜的，而我要說，自懂事起就聽大人說吃番薯飯苦呀。也許，對於出生在上世紀五十年代之前的人來說，番薯“苦”的體會最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