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伊迷路為看花-讀楊小洲的《快雪時晴閒看書》

書評文字，能夠寫得袖底生香、典雅韻致、華彩紛呈的，恐怕很少有人能夠趕得上楊小洲了。讀他的書，如秋行山陰，拾得的永遠是飽滿和燦爛。

中華書局出版的《快雪時晴閒看書》，是一本談書的書——“書外書”。楊小洲自己評價該書：“收在此冊里的文字，多為關於書的閒話。”雖籠統地稱之為“書的閒話”，實則也是有其大體分類的：其一是一般意義上的書評文字，其二是幾篇談周作人作品出版情況的文字，其三是幾頁書話。

書的文章主體，是書評。楊小洲說：“談書的文字好在隨興而發，書里書外信手寫來，最能看出個人感受，雖見識高低因人而異，但由此所得的趣味留在文字上總是好事，或者藉這些文字而體味所談書籍的別樣景致也未可知。”從這段文字，自可看出楊小洲書評的特點：“書里書外”的闡發，凸顯個人感受，追求一種“趣味”。

確是如此。楊小洲的書評，與一般人的書評不同，他不是就書論書，而是廣有博涉，談其書，論其人，重在突顯人的性情和情趣。例如，評《黃永玉十八》一書，開篇先談湘西風情和在此種風情下形成的黃永玉的“純真里藏霸氣，通達里有刁蠻，率真見性”的性格特點。識其人，賞其書，為了解、評價其書做了鋪墊。評范用的書，則兼及范用的“三多”：酒多、書多、朋友多。舒徐展開，被評之書、之人，變得飽滿生動，活色生香。楊小洲評書，往往不作孤章評論，善於把同一位作者的幾本書，放在一起評價，以期對作者有一個全面、發展的了解。評劉紹銘的《一爐煙火》，就述及他的《文字還能感人的時代》和《文字不是東西》；評方繼孝的《舊墨記》，連同他的《舊墨二記》《舊墨三記》一塊評價，作者“煙波滿紙枯樹開花，安靜中多出一份修養”的性情，盡得顯露。書，是船；背景，是海。“船”行“海’中，自是汪洋波瀾，氣勢非凡。楊小洲評書，就有這樣一番大氣象。

書評之“惡濫”，莫過於一味地稱善道好，迎合作者。楊小洲則非，他之褒貶，皆出於自己的個人感受。評書，秉持公正之心，“大醇小疵”，“小疵”也自在評述之內。更有趣的是，有些文章，幾乎通篇都是以平和之態，論其不足，《亂花入眼》和《刻意與矯情》兩文即是如此。

楊小洲評書，追求一種“情趣”，我想，這種“情趣”，更多是來自他的語言表述，這也是他的書評文字最讓人銘心的所在。楊小洲說：“惟不喜那些大白話的作文，只顧敘事，不飾文采，顯出一些蒼白。”故，楊小洲的文字，雖是書評，卻是筆底絢爛，一派華彩，流淌的是唐詩宋詞的情韻，語言極富詩意。筆下，生髮的是韻致，是古風，一路旖旎花開，端的是清麗可賞，引得你想讀、愛讀，不得不讀，不得不沉迷其中。

正應了那句話，“隨伊迷路為看花”，情願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