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家

偶然看到舒婷的一篇散文，裡面有一句話：“中國女人對娘家的心理依賴，深入骨髓，不可救藥。”“娘家”兩個字，驀地撥動了心弦。瞬間覺得自己仿佛一個迷路的孩子，突然間聽到了母親急促的呼喚聲。一陣驚喜，我立即招呼女兒：“我們回姥姥家好嗎？”女兒歡呼雀躍起來，她知道姥姥家是自由的樂園。

記得女兒很小的時候，有一次天真地問：“我姥姥剛生下來就是個小老太嗎？”當時我們笑得前仰後合。我告訴她：“姥姥在娘家的時候也是個小姑娘呀！”女兒問我：“娘家是哪兒？”我說：“娘家是一個小女孩兒長大的地方，我的娘家就是你姥姥家。”的確，在娘家的日子，是一個女孩最快樂的時光，有人寵著，有人疼著，所以每個女人都有根深蒂固的“娘家”情結。

到了娘家，我和女兒幾乎是撲向家門的。“開我東閣門，坐我西閣床”，每個回娘家的女兒都會這樣欣喜地里里外外轉個夠。母親也非常高興，把我們帶到小院中的菜園裡摘菜。西紅柿、黃瓜、豆角，長勢正好，都是純天然綠色食品——今天母親又會給我們張羅一桌好飯。

母親、我、女兒，在小菜園裡一字排開，母親把摘到手的蔬菜遞給我，我再遞給女兒，再由女兒把它們放到台階上的竹籃里。忽然發現，我們三個人的臉，有那么多相似點，真是好玩。生命的傳承，就是這么奇妙。

母親一邊摘菜，一邊說著我小時候的事。我家小院的西牆根有一間矮房，母親說，我五六歲的時候，曾經從矮房上摔了下來。當時母親嚇壞了，我卻一骨碌爬起來就跑。她把我逮住，渾身上下摩挲了一遍，看到我竟然毫髮無傷，她直喊“感謝老天爺”。

我家東屋裡有一張桌子，已經有了斑駁的痕跡，上面依稀可以看出一個小小的“早”字。那是我上國小時學到魯迅先生在課桌上刻“早”字的故事後，回家如法炮製，刻在自家桌子上的。當時這張桌子是新的，母親看見後，生氣極了，用鞋底打我的手心。我當時覺得她太嚴苛了，現在想來，這些事都成為了時光之樹上一枚枚甜蜜的果實，有時間品一品，分外溫馨；有時想起，還會兀自笑起來。

女兒吵著要母親多講講我小時候的事，她想知道現在只會講大道理的媽媽小時候是多么頑皮。女兒在院子裡、屋子裡不停地搜尋著我小時候的蹤跡，在她看來，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媽媽也曾扎著蝴蝶結，快樂無憂地生活過嗎？在我的娘家，我曾是一個像她一樣天真的小女孩。我的娘家，到處是美好的回憶。女兒咯咯咯地笑，說：“媽媽，你小時候的故事，比這棵大槐樹上的葉子還多。”女兒有天生的好奇心，她小小的心裡，想為我還原一段段往事，那些時光，是一個個美麗的夢。

我忽然想到，多年以後，我也會給女兒一個“娘家”。

娘家，是一個美麗的繭，有一天，女孩兒們會破繭成蝶，飛離娘家。可那個美麗的繭，就像故鄉的鳥巢一樣，是我們永遠深情守望的風景。我們還要飛回來，飛回來，心就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