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裡花香

上下班的時候，我會經過一個學校的操場。不忙的時候，我會走進去，在操場上散散步，或者找個地方小坐片刻。在那裡，看著那些運動著的孩子們，我的心就會變得年輕而歡快起來。

我踱著小方步，在操場上悠然地走著。突然，聞到一股花香。學校操場西邊的圍牆上，有幾枝探出牆外的花兒，花香便是從那圍牆裡傳過來的。

那是一種狀若喇叭的花兒，橘紅色，花枝呈藤狀，拉著長長的條兒，橢圓形的葉子。迨至近來，一朵朵花兒連綴成一片，像雲霞，像火光，熱烈而燦爛地綻放，讓人感到生命從未有過的蓬勃和熱情。我想，一株能爬出二米高圍牆的植物一定是高大的，而且生命力極強。只這一點，就令我對它喜愛不已。

花香讓我想起了一位朋友。他是一名山村國小的教師，在文學上很有造詣，可是多年來，卻甘於清貧，一直堅守在那座小山村。三間教室，五六十個學生，他在那一教就是三十餘年。多少老師來了，走了，可是他一直留在那兒，從來就沒有過離開的念頭。

在一個春日的午後，我坐車到鄉鎮，又步行二十餘里，方才到達他所執教的學校。

當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給學生上課，我沒有打擾他。彼時，他正在給學生講的是王之渙的《登鸛雀樓》。他說：“白天的太陽隱入山後慢慢地便看不見了，奔騰不息的黃河最終總要流入大海，想要看到更遠、更廣闊的地方，我們必須登上更高的樓層。當然，這是字面的意思，詩人所要表達的是人生要不停地攀登，才能夠達到理想的彼岸。作為一個學生，只有努力學習，讓自己一步一個台階，從國小到中學，從中學到大學，在掌握了充足的科學知識以後，走向社會，成為一個對國家、對社會有用的人，這才是生命活著的意義。”

聽了他精彩的講述，我覺得他呆在這樣的一個國小校真的是屈了，倘若離開這個地方，肯定會有更大的作為。

可是他對我說，他離不開這些孩子，離不開這片土地，正是因為這個地方貧窮、落後，教育才顯得更為重要，改變山村貧困面貌的希望就在這些孩子的身上，只有他們一個個成材、出息了，才有能力建設自己的家鄉。

他說：“雖然我在這山里窩了幾十年，但是值。這么多年來，我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學生，雖然不敢說所教的學生個個都能出息，但是只要他們能成為自食其力、對社會有價值的人，也就行了。很多學生都還記得我，他們經常給我寫信，向我說起他們的工作和生活情況。”他用手一指，“看，這幾間磚房的教室，就是一個辦企業的學生給修建的，包括教室里的桌椅板凳，也都是他給配齊的！他們生活好了，他們沒有忘記學校，沒有忘記家鄉，這於我來說，就已經是非常欣慰了。”

在春日的晚風中，我和他佇立在學校前，他的身影瘦弱而單薄。是什麼讓他能如此堅守呢？我想，那是一種信念，一種甘於奉獻的信念，一種為了理想而追求不止的信念。

驀然，我覺得他正如那牆裡開出的花，雖然深植在牆裡，但是它的花香卻能飄出很遠很遠，帶給人的溫馨與美好縷縷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