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

海底的魚。我冷冷地笑。三百年前我也是這樣冷冷地笑，然後轉身離去。三百年後，我們轉世為魚，但我依然記得你未完的承諾，永遠記得你說對不起時眼裡的歉意。但是我不能容忍一個欺騙我的人，你既然選擇了她，為什麼還要留在我身邊？三百年後的我是海底最美麗的人魚，而你，只是一條很普通的魚，我從你身邊走過，你低頭致禮。你忘記我了，徹底地忘記了。走上奈何橋的那年，我固執地站在那等，等了整整一個月，如果那年我沒有等你，我會成為一個人，三百年後一個美麗的女人。但是，風吹走了我的靈氣，讓我失去本該屬於我的腿。上天又讓我遇見了你，但是你卑微得不敢看我。我冷冷地笑，冷冷地走開。天上的雲。我看見了雲。一朵很純很純的雲。陽光灑在它的身上，露出淺淺的紅。我躺在草地上問，你會為我而死嗎？你沉默了好久，說不。然後輕輕握著我的手，滿眼的溫柔。你的手總是這么地冷，我不能死，我要為你帶來一絲溫暖。我不相信什麼海誓山盟，但我相信你，相信你的每一句話。那么簡單，卻讓我感動，像一斜陽光照在我的身上，暖暖的。我輕輕顫抖，因為愛，因為你。河邊的風。你牽著我在河邊走，野花卻不香。風掠過我的臉，你微微地笑，仿佛我就是你的全世界。我們倚靠在河邊的鐵欄上，你雙手環著我的腰，低聲說愛我。那一刻，我被你感動，沒有言語可以代替。已經是秋天了，但綠色仍然蔓延在路邊。偶爾有幾朵小花，很美，但卻不香。水很清澈。我想來世做一條魚，這也許是我最美麗的願望。你總是會遷就我。但這一次，你沒有點頭，你只是淡淡地說，下輩子我當海可以嗎？風依然柔柔地吹著，清霧中，我看不清你的臉，卻能感受到你的溫度。灰色的天。天是灰色的。你站在我面前，眼睛裡不再是溫柔而是驚恐。你無法解釋站在你身邊女孩的身份。我什麼都看到了，在河邊，你牽著她，像牽著我一樣。你無語。我笑了，冷冷地。風從我的衣領灌進去，徹底地涼。我轉身離開。身後的你定格在夕陽彩雲下。遺忘的角落。我躲在被窩偷偷看我們以前的照片。天依然那么藍，雲依然那么單純，風還是那么吹著，水還是不知疲倦地流著。但一切都只是過眼雲煙。我無法醫治我的傷口，因為它在心裡。我只能選擇放棄，選擇離開。那個傷口慢慢地會癒合，只是偶爾會痛。地上撩起青煙，照片開始慢慢消逝，化為灰燼。我蹲在牆角不忍心去看。窗外花開花落。街尾的橋。我被人呼喚，朦朧地走在安靜的大街上。我依稀記得天黑前，我躺在病床上，憔悴的臉。不知道為什麼，街尾出現一座橋，不大，但很陰森。橋上，有個老婆婆微笑地看著我，慈祥得像我去世多年的祖母。那一刻，我無比清醒。我知道，我死了。我站在婆婆面前，端著孟婆湯卻不喝。或許這一碗下肚，我就再也不會記得他，再也不會記得發生的事。但是，我想知道當初他為什麼要留在我身邊，為什麼。我就一直站在婆婆面前，執著而堅定。婆婆說再不喝的話靈力會慢慢失去，下世就很難投胎了。我堅持了一個月，看著身邊的魂魄過來又離開。後來我倒在婆婆面前，那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靈魂是不能死第二回的。三百年後，我轉世做了魚，一條最美麗的人魚。在深海宮中我再次看到你的時候，前世的事又回映在我腦海中。原來，當年我並沒有喝下孟婆湯。今世的緣。但是，你已經不記得我了。你沒有成為海，而是成為了魚。我冷笑著走過你的身邊，你連頭都不敢抬一下。那瞬間，我仿佛聽見水中櫻花落地的聲音。我的心微微顫抖，像三百年前你說愛我時一樣。但是我不能停下。因為，今天，我是王子的新娘。今生前世，緣起緣滅。或許，在緣分面前我們真的不能做什麼。珍惜值得愛一生的人，這是我們應該盡力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