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塵的記憶

我一直都以為自己是個懂得掩飾感情的人，特別是經歷了那次以後……

爸爸是個經商的人，長時間外出。有時候回來，也帶著一股濃重的菸酒味，倒在床上就睡著了。一年之中，很少看到他的身影。

我也到了外出求學的年齡了，家裡就只有媽媽一個人照看著，顯得格外冷清蕭條。我們不知道爸爸在外邊做些什麼生意，和什麼人打交道。他不說，我們也不問。只知道他每次回來都會給家裡人留下一筆綽綽有餘的補貼。他很會賺錢，這一點也不假。爺爺是個退休的黨員幹部，曾在市里做過大官。以前每天都有許多人提著大包小包的東東進來，又點頭哈腰地回去。我看著這些人，竟有些失落。由於爺爺的關係，爸爸的生意很順利。看他日漸突起的肚皮和紅潤的臉蛋就知道了。而我的同學朋友，卻一直不知道我有這樣的家庭背景。因為我從不在他們面前提及家人。

有一段時間，爸爸經常回家了，而且旁邊還經常有位叔叔跟著進進出出。他看上去很年輕帥氣。他們每天都出去釣魚，說是談生意。這是他們的合作方式吧。我有空的時候也跟他們去了幾次。那釣魚的地方好大好美，釣到魚後還要交多么服務費，總之消費奇高！我第一次去的時候，驚訝得不敢說話。那位叫森哥的叔叔說起話來很幽默，卻讓我感覺到不踏實。或許不習慣他的圓滑吧。

不久之後，森哥就不來了。那段時間爸爸總是皺眉頭，還經常一個人喝悶酒，開著電視機點著煙坐到深夜，一天裡竟猛打電話，卻沒有回應。我看到爸爸急得想砸手機。我和媽媽都感覺怪怪的，可誰也沒有問什麼。

2004年8月9日，夏天，一個難忘的日子。

傍晚6時17分。家裡的水龍頭突然不來水了。媽媽說可能是水池沒水了，她上去看看。我隨後跟著她上。不一會兒，只聽到媽媽的一聲尖叫，我加快了腳步跑上前去。這讓我感覺象被幾百萬伏特的電擊中一樣，整個人都麻木了。媽媽蹲坐在地上，已經泣不成聲了。而我，只盯著不流水的水池，那漂浮在水中的爸爸，蒼白的臉，浮腫的臉……這是真的嗎？快告訴我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而已，快告訴我！

不記得是怎樣從沉痛中甦醒的。第二天，家裡就掛起了黑布，戴上了白花。在爸爸的遺像前，媽媽一直淚眼看著爺爺，象仇人一樣，象要討回自己的丈夫的神情。讓人看了撕心裂肺。而爺爺。我看到他的眼睛紅紅的，一句話也不說。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感覺吧？從知道爸爸死了的那一刻到現在，我一滴淚也沒流。這炙熱而又多情的夏日，注定了是離別的季節。這個至親的人離去了，天邊血紅的晚霞格外耀眼，映出了幾許哀傷，久久不散……

爸爸被火化的後的幾天裡，我無意間聽到了伶里的幾個三姑六婆的言論。他們說到，爸爸和某個人談生意惹上麻煩，被人騙去了很多很多錢，爸爸是想不開才跳樓 * 的……我的心很沉，媽媽哭得眼淚都幹了。我帶著複雜的心情上學了。活著的人還要繼續生活。在學校里，我沉默。我無法接受在這個年齡里失去父親。淚水在寂寞的長夜中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