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強

今天的事讓我覺得震驚。

我媽說阿太房間弄得太亂了，想讓她搬到旁邊的小屋去。可阿太不肯，執意要回後面老屋。我媽就認為這樣會讓家裡很沒面子，別人會以為是趕阿太走的。於是接下來就是喋喋不休的爭論。

後來我媽說讓阿太把那些蒐集的雜物賣掉，這似乎很正常。但阿太不肯，我知道，這裡有她的心血。

在我家，可能我是最了解也是最理解阿太的人。以前每次回家，阿太總是忙著要我聽她所聽到的事；委屈的時候，也總要坐在我旁邊，說著很久很久以前，我沒出生，我爸爸沒出生，甚至爺爺也還沒出生的故事。

從她的口中，我知道了東洋人有多壞，吃食堂賺工分有多苦，要積攢起這么一個家有多么的不容易。也許只有真正經歷過苦的人才知道甜到底有多甜吧，阿太總是說家裡能成現在這樣全靠菩薩保佑，我雖然不迷信這個，但我知道人老了需要一個信仰來支持她走下去，我不會也不能破壞它。

阿太是堅強的，倔強的。我只記得阿太說過爺爺六歲的時候她就失去了丈夫，守寡到現在，一個人撐起了這個差點不成家的家。

我很幸運，我常常這樣想。

阿太從不生氣，從我記事起似乎從來沒見過她臉上露過慍色。

可眼前……也有我的錯，我讓阿太去拿一個菜盆的時候她的手擦到了門栓，流血了。我要帶她上醫院，可奶奶和媽媽似乎並不知情地站在旁邊。

我拿了錢，可阿太說不要緊不去醫院。

就這么耗著。我火了就朝她喊到底去不去，讓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阿太流下了眼淚說你為什麼對我那么好……

我一下子就流淚了，我怎么會不知道，阿太不是不捨得花那幾塊錢，而是咽不下那一口氣啊……

無論我怎么勸都是徒勞，阿太不肯上醫院。

就給阿太打了瓶熱水來，她就自己清理起了傷口……

現在，她應該熟睡了，但願她手上的傷口和心裡的傷口都早日癒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