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年

七月,正當太陽笑得最燦爛的時候。教學樓里擠滿了高二的學生,每個人焦急地尋找自己的名字與班級。這一天是文理分科。

選擇文科是一個痛苦又無奈的決定。我背著滿滿的離愁別緒走進了傳說中滿溢浪漫的文科班。儘管自己明白幾乎是到了舉目無親的地步,可還是忍不住向窗外張望。沒有人知道我張望什麼。其實我也僅是懷著四分之一的希望等候一個人的出現。那是我高一時最喜歡的老師,當時我們都喚她“阿凌”。

知了的聒噪增添了幾許等待的煎熬。窗外綠蔭成片,樹影婆娑。夏季總讓人覺得明朗與回味,記憶的膠片總是可以在這個季節被放大細節。當我聽到熟悉的聲音而抬起頭時,我確信是上天於我的萬分照顧。我看見她穿著那件熟悉的紫色上衣走進教室,恍惚中想起去年九月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情景,最大的不同在於現在她是我的新班主任

七月的天很藍,樹很綠,八月也是。暑假一個多月的補習充斥著滿滿的幸福感。碰到典典時她總說我運氣怎么這么好,可以分到自己喜歡的老師班上。典典是我高一時的同桌,是最早看出我不是一般地喜歡阿凌的人。高一時她偏偏當了政治科代表,沒料到分科後還是不可避免地遇上她自詡的苦差事榮幸地又要奉阿凌為上司。我們倆見面時總會聊聊高一的回憶,講講文科理科的故事,也提起阿凌這不能不提的人。高二剛開始的時光波瀾不驚,到處都是夏樹的味道,我好似懷揣著吃不完的糖果,每天笑得開心而滿足。

很快,秋風席捲一切,那個忽而消失的夏天也不免沉溺於記憶中,秋的蕭瑟開始四處蔓延,湮沒了最初的幸福感。可每次看到阿凌時我總會異常興奮,典典說這是“同性戀”的先兆。而後的日子像被一夜突起的寒風所掃落的滿地葉子,枯萎,頹廢。我不喜歡現在的班級似乎友誼總是支離破碎的樣子,我一直停留在過去,那些拿著最差的成績過著有朋友相伴的最快樂生活的日子。

終究還是在一個秋葉漫天的傍晚坐在教學樓大廳的階梯上落淚了。阿凌走過來坐在我身邊問我怎么了,我卻最終笑著對她說沒事兒。我沒有告訴她我難過的原因。我編了一個理由讓她相信我僅是因女孩子的多愁善感而突然興起的難過。那些盤根錯節的感情在心裡交織得連自己都理不清,我不想讓其實都還並不十分熟悉親昵的彼此陷於美妙情思的尷尬。可任性的自己卻天真地告訴典典好想換一個班卻又留戀老師們。典典說選擇隔壁班就不會離開老師們了。但她不知道只要我換班就算可以不離開其他老師卻鐵定了要離開阿凌。直至一日華燈初上時我趴在典典肩頭哭得一塌糊塗,我說我多希望自己從來沒有喜歡過阿凌,沒有喜歡過她我就不會連換班這樣的戲言都說得底氣不足。典典安慰說,你要想想就算沒有朋友你至少還有老師,還有阿凌啊。

冬季將至,我和阿凌已變得像朋友一樣。我甚至對典典說阿凌是我在十四班最好的朋友。可就在心情日趨明朗的時候我無意觸起了教齡與高三的關係。那天晚自修結束時,走在街上阿凌告訴我說她也不能保證會教我們高三。我清晰地記著她臉上的無奈與一絲沮喪,但她不知道我回家後哭到雙眼浮腫,此後一想到她說的話眼淚就不停地往下砸。

幾場秋混著冬的寒冷籠罩了整個運動會。運動會那兩天我和阿凌打打鬧鬧不顧形象地笑得十分開懷。然而越是開心之後的安靜越容易被離別的懸念勾起憂傷。三天后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我告訴典典我想認阿凌作姐姐,這樣的話,別人就不會輕易地說我搞“同性戀”了,也不會有人追在後頭表情古怪地問我怎么會喜歡一個發起脾氣就十分可怕的老師。在一個陰天的中午,我終於鼓起勇氣紅著臉問阿凌我可不可以認她作姐姐。那時她笑得一臉燦爛地答應了,我想她一定猜不透其中小小的蹊蹺吧。我轉頭飛似地跑了,到家後照了鏡子才發現雙頰紅得可以壓倒春季最絢麗的桃花。從此,只要阿凌身邊沒有別人我就會開心地喚著“姐――”,每次她的笑容就像是和煦的陽光

時間一晃,三個月的光陰流轉,那個陰霾的冬季殘留痕跡,而轉念間春風早已輕揚香。透過春季的新綠望見夏天飽和的蒼翠,不知那抹陽光中是否存有蒸發了的淚水的味道。每天在她身邊我都會告訴自己要學會珍惜。也許在七月,那個充滿懸念的離別之日會最終到來,我將要離開她,搬進那頗有與世隔絕味道的高三樓。卻也忍不住在腦中留有一幅情景:她會笑著出現在教室中說:“你們高三了。”而窗外是一如去年七月的明朗陽光,知了歌唱出夏天的味道,樹葉的清香將滿滿地縈繞,經年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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