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戀那一縷青煙

不知為什麼，我開始產生了一種怕回家的感覺，但在夢裡我又是那么的想家，總會想起在媽媽懷裡撒嬌的樣子，想起在媽媽背上熟睡的身影，醒來時眼淚總會打濕我的枕巾，母親好像總是離我那么的近，那么的近……

每次回家的時候，我都不會給家裡打電話，雖然母親再三叮囑：“在回家之前給家裡打個電話，我們好準備一下。”但我始終都沒有打過，生怕因為我回家一趟而打亂了父母平靜的生活，因為我每次回家他們都會為我忙個不停，看著他們忙碌的身影，而我卻什麼也幫不上，我的心只會偷偷的哭泣。

在我的記憶里，母親永遠是歡笑著的，而今歲月剝去了她年輕的微笑，那張曾經光滑紅潤的臉被時間打磨得像粗糙的砂紙，那纖長白皙的雙手在時間的河流里浸泡得像那枯老的松樹皮，原來烏黑垂墜的長髮失去了昔日的飄逸，歲月早早地爬上了她的髮鬢，染白了那原有的美麗，額上，眼角邊那些深陷的皺紋就像唱片上用來記錄聲音的溝壑，總能唱出一首首憂傷的曲子。

母親曾經也年輕過，記得那時她也很愛乾淨，三天兩頭就要換洗衣服，家裡所有的人都可以跟著“沾光”，那時家裡所有人的衣物都由媽媽一個人包下了，那時的她是那么的有力，那么的美麗，但現在大多都是我和哥哥幫媽媽洗的。歲月奪走了母親的年輕和美麗，也改變了母親的許多習慣，但始終沒能改變她每天早起的習慣；那臉角邊常帶著微笑的瘦弱身影在挫折和困難面前依然那么堅強，那么果敢。

每次回到家裡，母親都要拿出家裡最瘦的肉，然後她還要用刀子把肥肉和瘦肉分開，煮了一大鍋，吃飯的時候父親和母親都不吃瘦肉，而母親卻總是把瘦肉和好吃的菜往我的碗裡莢。小的時候我問過父親：“為什麼你們都不吃瘦肉？”父親總是笑著說：“我和你媽都只喜歡吃肥肉。”當時我還信以為真。長大了，我才明白他們是騙我的，但面對這些“謊言”我無能為力，只能強顏裝歡，裝作那個在他們心裡幼稚無知，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我的心好痛好痛，流淚，卻只能默默的在心裡。

還沒回到家就能看見屋頂那縷裊裊的青煙，遠遠的，我就能聞到她那股特別的芳香，一股媽媽特有的味道；我能感覺到她的溫暖，就像冬日裡的一縷陽光，暖暖地照進了我的心房。但當我一進門，她卻濕了我的眼，模模糊糊的我看見母親正坐在火塘邊生火，炊煙浸沒了整間屋子，就像冬天多霧的早晨，我忽而覺得好冷好冷。母親就像童話故事裡那個蜷縮著身體蹲在牆角邊的賣火柴的女孩，我感到一股暖暖的液體滑進了我的嘴角，鹹鹹的。火光一亮，照亮了整間房屋，我看清了母親，她那雙深陷的眼睛，紅紅的，就像哭過，母親也看見了我，連忙站起身來，用手擦了擦她的眼，親切地說：“你回來了！”我習慣的笑了笑，她又問：“你怎么哭了？”我的眼，濕了。但我也不知道是被煙燻的，還是別的什麼，我用手袖擦了擦雙眼，笑著說：“可能……是被煙燻的吧。”我突然覺得我看到的世界變得好清晰，籬笆，矮牆……還有院子裡那棵大梨樹，母親我看得特別清楚，她的臉被炊煙燻得像土一樣的黃，深深的皺紋是那首我永遠唱不完的《母愛》，她那歷經了四十載春秋日月的銀髮，一絲絲纏住了我弱小的心，我的眼又濕了。

我漸漸的怕回家了，怕看清母親衣角邊的補丁，怕看清父親早已磨破了的衣領，怕看清母親深夜兩三點還起來給我蓋被子的關愛，怕看破父母“我們喜歡吃肥肉”的謊言，看破母親嘴角邊假裝堅強的微笑。

而如今，父親，哥哥和我，為了自己的工作，學習和夢想我們各在一方，把母親拋之腦後，留下母親一人守護著我們那溫馨的家，家裡所有的活都得母親一個人做，但她不離不棄，從來都沒有抱怨過，從不後悔，也許母親每天只能與影為伴，與星星對話，一個人默默的在夢裡流淚。

當我轉身離開踏上那一條滿是荊棘與坎坷的追逐夢想的道路時，我回首，不經意間又看到了那一個瘦弱的身影和屋頂那一縷裊裊的青煙。暖暖的，臉角邊划過一道淺淺的晶瑩的痕，滑到嘴角邊，甜甜的，我的眼淚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