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一具陌生的屍體哀悼

我是在今天早上跑步時遇見它的，那個我素未謀過面的人的屍體。說是“它”而不是“他”，是因為我一直認為“他”是有生命氣息的人的代詞。也許在昨天晚上，亦或在幾個鐘頭前他可能還是一個有心跳，有呼吸的活物。但現在既然只剩下一具屍體在這大街邊躺著，我便只能稱“他”為“它”了。

由於天未大亮，且又是深冬了，街上少有行人只有昏黃的路燈把寂寞的光灑在地上。我從它身邊經過，起先還以為是有人扔的一件舊衣服，等走近了才發現它比衣服要更有立體感，再一看，它竟是一具屍體！

我之所以判斷出他是一具屍體而不是一個活人有兩個原因。第一，我曾作為一個不入流的攝像師為無數的死去的人拍過遺體告別的錄像，我攝像時喜歡把攝像機的焦距調到在鏡頭中只能看見死者的面部，所以我對死去的人有很敏感的視覺感應。第二，這么冷的天，如果是活人的話，一定會蜷著身子縮作一團。而它是伸展著的，面朝上，一隻手放在胸口，另一隻則伸長了放在地上。它身上的衣服又破又爛，臉上髒得好像N年沒洗過，很明顯，它生前可能是一個瘋子，也可能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拾荒者。而它在做瘋子或拾荒者之前又是做什麼的我就無從得知了。但是有一點我是可以肯定的，他一定也如我們一樣，在親人的笑聲中用啼哭向這個世界報到，那是他一定乾淨，純潔，不染一絲這塵世的風塵與苦難。

而此刻，它就躺在這大街上，靜靜地躺著，黑青色的臉，僵直的軀體，就那么靜靜的躺著，像一塊石頭。

我實不忍再看，也是出於對死亡的畏懼，我慌忙逃離，奔跑，以最快的速度奔跑，淚從我的

眼裡使勁往外流。我跑到離它很遠的地方，站立，發出如野獸般的悲愴的吼聲。

我開始懷疑自己的心，難道它還裝有愛嗎？我除了害怕，除了逃離，我怎么沒想過我能為它做些什麼？

可我不是僧人，否則我或許可以為它誦讀一段《大悲咒》，讓它的靈魂得以超度；我也不是一個闊老闆，否則我也許會為它買一具至少可以容身的棺材。

我只是一個窮學生，窮得面對它我只有逃離，此刻那些歌廳、舞廳、網咖、賓館外紅的綠的霓虹燈一定正一閃一閃地昭示著這個世界的繁華吧？那些燈應該很美很美吧？為何我看不到？我的眼前是一個黑白的世界，黑的路，白的路標，還有路燈灑下昏暗的光和周圍昏暗的一切。

我是一個連自己都解救不了的窮學生。談何救世？談何報國？談何鴻志？談何大愛？我不是佛，為何上天讓我有一顆悲天憫人、多愁善感的佛心？

此刻，為一具陌生的屍體哀悼。忽然想起一部電影里的台詞“天是棺材蓋，地是棺材鋪，喜怒哀樂事，都付棺材裡。”嗚呼！願凍死街邊的那個與我一面之緣的陌生人安息，願所有掙扎在刺骨的嚴寒中，生命之火將熄的人找到一處溫暖之所！願所有有良知的人施捨您的溫暖給那些低微如塵的生命。

風陵渡華傑中學高三 姚大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