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夏天
這是高中畢業前的最後一個夏天了,和一幫被父母認為是狐朋 * 的死黨,做一些被成人認為是不務正業的事情,在我看來是理所當然的。畢竟明年我也是成人了,不曉得以後還有沒有興頭做這些事。
在暑假補課的最後一天的傍晚,我坐在電腦前,登入QQ的瞬間看到了代理社長的留言。我參加了本地一家並不大的動漫社團才不過短短兩年而已。兩年中,許多的前輩由於高考都先後遠走他鄉,最後只剩下不多的一群後輩,其中就有我。而原社長的離開更是慘澹,也許是大人眼中不務正業的學生確實與高分無緣,經過高考落榜的打擊,社長沒有留下一句話,據說在某天的凌晨,獨自乘火車離開了這個城市。於是,社裡不多的後輩中便出現了代理社長。
我與代理社長曾是三年的同班同學,但那已是很久遠的事了,她是有自己方向的人,只做自己喜歡的事。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和她是一類人,自打識了字就開始看漫畫。於是,真正的惺惺相惜,相見恨晚。雖說是一類人,但她就是比我混得好,現在已成了代理社長,而我人就是那個普通社員。
又要開會了,還在那個書吧里。
我們社裡和那家書吧友契約,於是老闆每次算我們免費,坐再久,看再多,也不會怎樣。每次都擠在隔間裡,我抱著抱枕縮在角落裡,只是看著她,只是微笑著。在只有我們兩人的以前,我也曾在昏暗的燈光下,只是靜靜的微笑著傾聽,四目相視,聽她口若懸河地講著,講黑白的過去,講無奈的現在,講不切實際的未來,無論是狂笑著,還是哭泣著。我喜歡她眼中無時無刻不放出的光芒。我們都習慣了這樣的彼此。
也許是由於習慣了而對突如其來的改變萬分敏感。升學後,在不常見面的日子裡,我在電話里傾聽,她總會說到我手軟。我總認為我是了解她的,由資格和她分享心事的。她卻在某天突然出走了,對我而言,毫無預兆。沒幾天,她的一堆親戚擠在我家裡,求我告知她的所在,甚至找到了學校來。我的心情似乎是被背叛後又被出賣了。我本只會傾聽,不善於辯解,只由靜靜地聽著他們在我面前肆意的哭嚎。
杳無音訊的半年後,我意外地接到她的電話,哭著說她要回來了。我仍舊沒有說什麼只是聽著。我事後才知道有個男生和她一起出走,而那個男生竟是我現在的同學,世界真小。我本以為她不會看上他,因為她喜歡耀眼的男生,而他優秀卻不出眾。
她回來那天,在車站,我遠遠地看到她,眼裡少了曾經吸引我的光芒。從那時起,我開始討厭帶走她的那個男生。之後,聯繫少了,多半是因為我的逃避。她的訴說透著絕望,而我從不缺少絕望。因此,我逃避了她,帶著被背叛的委屈。
不久,我被死黨強拉入社,又見到了她,她依然沒有恢復她的天真、樂觀,只是多了成熟、老練,眼裡是另一種光芒。再次被吸引的瞬間,先是詫異,而後是微笑。於是,我又開始了傾聽,直到現在。轉了一大圈,又回到了起點。微妙的心情似是滑鼠的輕點,遊戲又回到了開始。
在QQ上約好的日子,是個下著大雨的夏日,有點冷。走進書吧,穿過大廳,走廊盡頭的隔間裡,她比我先到。書吧因周年店慶要舉行一次以cos為主的動漫活動,按契約書吧出錢,社裡出人出力。雖說剩下的人不多,但都是原社長培養出來的精英,不論是作為coser還是作為畫手,所以並不艱難。開完會,已經天黑了,雨還在下。我和她同一個方向,只是我更遠。街上人還是很多,燈火不息。我們共打一把傘,傘外是無關的人流,傘下是只有兩人的世界。
我們畢竟是曾輝煌過的社團,她不算太費力地請來了電台的主持,又請來了曾經採訪過我們的電視台記者。活動當天,在廣場的中心舞台上,我們看到了這個夏天的陽光。仿佛回到了以前那個在比賽中獲獎的夏天,我和她放下心結在同一個方向上並肩奔跑的夏天。
我負責給她化妝,鏡子裡,她閉目靜坐著,在猛然睜開雙眼的瞬間,我想起了我們第一次的相遇,但那是我們並不認識。也是夏天,我帶著不多的行李從我也不知道要駛去哪裡的火車上猶豫地跳下,面前是陌生的小站,站台後是毫無約束的綠色,荒涼地露著生機。站在站台上留戀了一個多小時也沒有遇上小說中的萍水相逢。我累了,走進軌道對面破舊簡陋的候車室,卻發現僅有的一條長椅上已經有了個聽CD的女生,閉著眼,好像睡著了。我走近,正要坐下,她忽然睜開了眼,四目相對,好尷尬,忘記是誰先笑了出來,緩和了氣氛。我除了驚嚇之外,事後唯一的印象就是她的眼睛很清澈,可以映出我長不大的靈魂。但沒想到,開學後,我在新同學中意外發現了她。也許這是緣分,讓兩人必然相遇再相逢的力量。
記憶漸漸化開,演出開始了。舞台下,我混在人群中鼓掌。電視台的大叔扛著攝像機晃來晃去,總是擋住我的視線,卻擋不住她的耀眼,她似乎是天生的coser。明年的現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在哪裡,最後的夏天裡最後的記憶,她是主角。
而這時,她交給我保管的手機響了,鈴聲是《NANA》的主題曲,我知道她很喜歡那部漫畫,但我沒興趣,在我眼中,兩個女生做主角的漫畫,內容無非是為某個男生爭鬥的情節,最不擅長了。所以她向我推薦過好幾次,我還是沒有看。我掃了一眼螢幕,是那個男生,那個我不喜歡的男生。我沒有權利接聽,同樣也沒有權利掛斷。被我握在手中的手機就那樣一直響著。隨後又是幾條簡訊。對於她和他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雖然好奇,雖然不理解,但我從不追問,朋友不是逼迫對方的人。
在一切舞檯燈光暗淡下來的瞬間,結束了,我逆著廣場上的人流向她擠去。一站到她面前,她反而先擔心地質問我:
“你剛才怎么面無表情只盯著我。”
“有嗎?是你太耀眼,讓我呆掉了吧!”
我拉她去卸妝。她查看手機是看到那對她而言是熟悉的名字,突然背過身去,不過這樣我更清楚地看到了她手機的螢幕:簡訊看也不看就刪掉,最後連號碼也刪了。然後慢慢深吸一口氣,要轉回身來了,我突然像做了什麼壞事一樣心虛起來,下意識的急忙走開,裝著去幫其他coser卸妝。
晚上,我拖著吐了一路的她,在路燈下走著,看著絞纏的影子在腳下旋轉。雖說是慶功宴,老闆也不該讓未成年人喝酒。我倒是不介意送這么狼狽的她回家,只是她的手機響了一路。我大概知道是誰。
回到家後,我的手機也響了。接通之後才發現聲音並非像號碼一樣陌生,使那個男生。原因我能猜到,電話沒接上,簡訊也被刪了,所以找局外人幫忙。想必他一定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我向來沒給過他好臉色,可他的她卻沒有比我更親近的朋友,這樣的情況只有硬著頭皮找我。我漫不經心地聽著,只是沒想到他人正在拉薩,七夕之夜,他告訴我那裡的星星很亮很美,希望我轉告她,還說今後不想再單獨旅行了,請她原諒。
心情壞到了極點。討厭的人求自己幫忙,不想管,但又不想她後悔。終於打了電話,卻一直不通,直到第二天她酒醒之後。那是她第一次傾聽,我握著話筒生硬地說我所認為應該傳遞的話語,直到我無話可說,對面依然只有沉默,於是我亦沉默,靜靜地聽著聽筒里的一片空白,妄圖聽見她的心語。卻只是希望我告訴他,她已經不再旅行了。
於是左右為難,於是有了第一次的徹夜難眠,於是有了第一次花費半個晚上完成的簡訊:最先吸引我的是旅行中的你,希望再次見到;既然你對他還有話,就親自去說。
我是局外人,所以我明白,兩個人的事局外人幫不上忙,只是增加兩個人的掙扎,再拖一個局外人下水,也無濟於事。
幾天后,她真的走了,她的親戚又擠滿了我的家,但我這次並沒有被背叛的感覺,是因為有了朋友間的默契,才什麼都不說。果然,我不久就收到從拉薩寄來的郵包,《NANA》。看了之後才發現,原來一直是我猜錯了內容,不是爭鬥而是兩個女生之間分分合合的友情。
感動之餘,我翻箱倒櫃找到幾年前火車票的票根,於是又買了完全相同的火車票,於是又去了那個初遇她的小站。絲毫未變,一樣的冷清,一樣的靜謐,只是站台對面的候車室更加破舊了。我似乎明白為什麼要旅行了,因為旅途中的人可以期盼相遇。
這個夏天會過去,會消失,它從來不曾屬於我,只是過客,但即使如此,我的記憶里仍會有它如苔蘚般潮濕的印記。在這個夏天,我曾無奈過,曾猶豫過,也曾拼搏過、努力過,為路過這個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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